赵陆唇边溢出一丝微笑,觉得这老太太可能是有点精神不正常了,于是当场刻薄了回去,“原是李奶奶,瞧我,宝玉已不吃奶许多年,我们都记不住人了。”
中国人对甜点的最高评价:不是很甜。
小红挖苦两句,说问这个还有什么用?但还是回了赵陆,“听闻是镶宝石水晶菡萏图盆景。”
这叫什么事儿啊。
皇帝不高兴,玩一玩九族消消乐,也挺正常的。当然,奴婢可不是九族,奴婢是物件儿,跟仓库里的布匹粮食没什么区别,要么跟着一起问斩,要么就是插草标再卖一回。
心里想得周全,谁料王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我们做大人的,周转一忽儿也就罢了,哪里还有专程要你们后辈拿钱花的?我此次来……”
老百姓没事是不能随便溜达的,蓬花进城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即便有胡君荣他们做保,也依旧被拦在了城门口。
只还没等来小红拆荷包的惊喜,就先觉得肩上一沉,只听她低落道:“这利息我就不收了,回头你记得去菜市口给我收尸,我家的墓地都在京郊,到时候这一千两你也收好,就当是我们家……”
“……”赵陆满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白雪花闪动,恍惚间只剩下一个念头:谁懂,兜里揣着个烫手的山芋,幸亏没把金丝抽出来融了,不然几个九族够砍?
小红欲哭无泪,正要再骂几句,一个人猛地扑到她面前跪下,若不是男女有别,那人几乎就要抱上她的腿,二人低头一看,竟是王夫人手底下的小厮!
小厮面上两道殷红,眼里含着泪花,哀求道:“芸二奶奶,芸二奶奶!求求你快回府救救我们宝二爷吧,他就要被老爷打死了!”
多风光的人物儿?因此后头被赶出去,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心结,赵陆这话算是戳到了对方心窝子,若不是顾忌人来人往,恐怕要当街跳脚辱骂起来。
紫鹃轻喝她一声,“不要胡说,咱们姑娘好赖叫太太一声舅母,没得你这样编排的。我去看看燕窝好了没,眼下姑娘就要起了。”
听到事情可解,小红也不做多留,叫赵陆自己选篮子点心带回去,便提裙扬长而去。
糕饼铺子装潢精致,还没进屋自有一股甜香,幸好吃了午饭才来,“你怎么啦?芸二奶奶莫不是心头不痛快?哎呀呀,那婢子得去寻芸二爷归家,好叫奶奶啊唔……”
“哎哟,大麻烦,天大的麻烦!说是荣国府啊,上报京兆尹衙门,说自家丢东西啦!还是御赐之物,你说这做着官又报官,我真是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见!”
不过本来也没有被委以重任的机会了。
小红咯咯冷笑数声,“一会儿你多捡些回去吃,往后怕是吃不到了,且吃且珍惜吧。”
老百姓不止不能随便溜达,甚至没有文书都不能住客栈,那些明亮洁净的客栈,接待的对象非富即贵,再差也得是个读书人。
罢了,自己的宅子里,不似贾家人口繁杂,叫她们松快些也好。
“叫舅母操心,是我的错,只眼下也没什么忙头,庄子上的地赁了一半出去,一时也不得见收成,账上都见了底,只盼栓子南下,能闯出个光景来。”东拉西扯,好容易将话扯到钱上。
“骗鬼呢,枣泥糕算什么新品?”赵陆囫囵咀嚼,将剩下的半块拿在手里,砸吧砸吧嘴,笑道:“少些糖,不然太甜了。”
城门守卫苦哈哈的,将赵陆的荷包推了回去,眼神十分不舍,忙道:“大人们哟,我一个小的哪能做这个主是不是?快饶了我吧,眼下京城啊,只许出不许进,你们要不是有差派文书,我连你们也不敢放进去哩!”
见王夫人时,黛玉一袭粉蓝映花的交领褙子,下着一件月白绣花的马面裙,苏绣的红海棠灵动鲜妍,倒是衬得黛玉面上气色极好。
赵陆一行人也十分惊诧,不过大家都有要事在身,也没做耽搁,将人安排在旁边的寺庙住下,赵陆还不忘登记了斋饭的供奉,叮嘱道:“你别出去乱走,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摊上事就麻烦了。”
这老婆子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做了贾宝玉几年的奶妈,耀武扬威的没少在绛芸轩里作妖,细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钱银子进了她的腰包呢!
思及此处,她面上挂了些红晕,警告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
“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们,姑娘可要用些热茶?栓子去了杭州,特特遣人为姑娘送了今春的龙井来……”雪雁絮絮叨叨的,也盖不住面上的期期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