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浓雾漫漫,一推门就见绮霰还是昨日那身衣裳,虽晾干了,但裙摆上的泥点还在,国公府的一等大丫鬟,何时这样狼狈不堪过。
赵陆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怎么等在这儿?没睡觉吗?”顺嘴一秃噜的毛病得改,瞧她那样子像是睡了觉的吗,只怕自己前脚走她后脚心就提着了。
二娘听见动静,从布草堆里挣扎出来,比比划划的想说些什么。
“啊?”赵陆皱眉,不好意思,暂时还不习惯和哑巴交流,手语她也只会你好再见谢谢你,看来之后还得想个办法,最好能寻个教手语的人进修几天。
倒是绮霰,忙不迭解释道:“你别怨她,她劝我睡觉了,是我自己睡不着的。哦对,林姑娘怎么样了?”
赵陆点点头说:“没事了,受伤的不是林姑娘,我待会儿得收拾收拾去上值,顺道送你回去?”
太医院的上班打卡虽然叫点卯,但是因为值守分为三个班次,为了叫大家都松快点儿,辰正时分应卯也不算迟到。
眼下还有一个时辰呢,送完绮霰也来得及。
“不是林姑娘?”
哪里能长久的守在这里,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不甚灵光的脑子等着她去开蒙呢,“我每月十、十九、廿九日休沐,你得空可去我那处玩耍,我请你吃辣子鸡丁,新菜!”
“绮大姐姐你跟着我做什么?”一转头,就见惊慌慌的绮霰,妙目紧随,显然是没找到插话的空档。
保媒拉纤的也少不了,不过年纪小,都还能应付过去。
“若是凤哥儿在,哪能叫那起子无赖撒泼!都给我捉了,一气儿发卖了去!”贾政刚进家门,见到的就是妻子如此疯状,有种窝火,也有种无力感。
王夫人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万幸昨儿下午老太太给了宝玉一枚如意,也算是同意了他出门的,否则老爷细究起来,她的宝玉恐怕又免不了一顿好打。
宝玉又问林妹妹在做什么,怎么就早上看见一眼就不见人了,难道是回府上给老太太祝寿去了?
绮霰,“……”想起那对比核桃还大的眼睛,绮霰只能将这个恶人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反正最迟来年年初,她就要离开宝玉身边了。
而贾政换了孝服出来,在堂后撞见负责纸扎的下人在那处谈笑不说,还顺手吃着贡果,荣府最讲究规矩礼仪的人当即就受不住了。
因怕绮霰没有心理准备,赵陆也不隐瞒,便道:“没伤在要害处,暂时没有大碍,但听闻老太太昨天夜里去了,只怕……”
黛玉觐见,正合落在众臣眼中,具体求的是什么事无人得知。但第二日上朝,便有朝中大臣反对,如今国孝未过,陛下待贾家是否过于急躁,岂不是违逆先帝想法?
贾府作为先林公的岳家,如今林黛玉的外家,姑娘未嫁,陛下就给人台子拆了,万一遭人说小话怎么办。
二娘既然自己不肯做,那就跟自己一起吃,毕竟人都买了,难道还差那一口饭吗,“今天早上就不去买菜了,这红薯粉可经不起再泡了,咱们还吃昨天那个酸辣粉吧?”
想着微微发热的宝玉,眼下爱人在眼前,有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撑着自然无碍。可若是知道贾母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贾琏拉风箱似的咳嗽着往内堂而来,见到贾政波澜不惊,只淡淡问安一句,二爷回来了,又喊了赖大家的去取哀孝之物,自己则软绵绵的瘫倒在圈椅之中。
她可不想从嘴里省钱,万一长大了再变成营养不良。
但这一天真正到来,是以贾母率先西归做鼓点,难免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铁饭碗和居无定所她还是分得清的。
“六儿啊,这羊肠线你用啦?”胡君荣晃了晃手里的半截干线,没有泡发的羊场干卷扭曲,像极了奇怪的毛发,好在无人看见,少了揶揄。
太医院的日子平静却有趣,赵陆脸皮厚,又不藏私,娃娃脸见人三分笑,两三个月下来,也得了胡君荣以外的不少太医的青睐。
没等贾琏说话,贾政便又问王夫人:“为何不见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