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只愣了片刻,见赵三担忧的模样,他忙对身前的女人说道,“贾府是什么地方?没见街上小孩儿都唱,他们贾府那是睡东海白玉床的,六妹妹又聪明伶俐,还不能攒下个千八百两了?”
刘平说得轻飘飘,心下却打鼓,这可真是个实心眼的妹妹啊,不会是把全副身家都托给自己二人了吧?
那可得经心了,万一出了岔子,回去和六妹妹以死谢罪都不够赔的。
一想到若是吃亏,那回到京城时,必是要赔钱的。如此一来,辛辛苦苦拾掇起来的房子卖了也就刚够赔六妹,过去两三年岂不是白忙一场?
再回去睡那样冬冷夏热的草棚?不!
“我再去找人量一量地界儿,你好好歇着,回来我再给你做晚饭。”刘平心中有了算计,安抚过赵三后直接出了门去。
胡君荣如今被扣在府衙,胡夫人知道下落之后反而不心焦了,而是与赵三两口子挨着赁了一间屋子,眼下正与孩子一道儿烘鸡蛋糕呢。
胡夫人听起赵三的忧虑,倒没解释,只将鸡蛋糕送了一份到赵三手里,絮絮叨叨的说起闲话来。
“说来巧,你吃这布丁,还是当时给府上的姑娘调养身体时,小六给的。”
“这鸡蛋啊,是最朴实好用的补方,偏那位姑娘闻不得鸡蛋的腥气,又觉酥酪有酒味。你家小六知道之后,送了这什么鸡蛋布丁的方子,每日一个半鸡蛋这才顺利送进肚子了,因此那位姑娘的贴身侍女十分高兴,私下里调笑说知道小六最爱银子,便连夜封了五十两银子给小六儿……”
她与刘平想到一处去了。
诸如此类的赏钱,胡夫人自言看了可是没少眼红。
见赵三长舒一口气,胡夫人又道,“城中如今扫尽了疫症,许是不久就能放人,等老胡回来了,咱们给那位姑娘送封家信,你也一道儿问问小六儿不就好了?”
见又有人做保,赵三一时也不心急了。
不过,也全赖这一通心急上火,叫赵三出了一身虚汗之后,反倒不晕船了,神清气爽的就说要回去做晚饭,明儿就出城将赁地的事儿落实咯。
“你们也安置土地吗?”出门时赵三问。
胡夫人哼唧了一声,言说多少年没做过伺候土地的活计了,得等胡君荣回来商量了才能计划。
“也是,胡大夫如今可是有官身的,你们应该不必久留此地。”赵三点头,表示理解。
只又添了些离愁别绪。
胡夫人此来,甚至已经做好了给胡君荣收尸的准备,如今乍一听没事了,她高悬的心都还没能落回原位,哪里还有余力计较旁的事呢。
因此赵三一提议赁地的事儿,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divclass="tentadv">金陵不比北地,习惯了北地饮食的赵三往厨房里一站,拿水缸里的几尾鱼没有法子,挑挑拣拣之下,只豆腐炖了些白菜。
再加上头一顿剩下的几块没肉的猪骨头,一道炖出来尚还有些油星,凑合上杂面粉糊糊,也算一顿晚饭。
事情还没落地,钱都要留着花在刀刃上。
更何况这样的吃食,已经比刚成婚那会儿强上许多了,赵三倒没什么不自在。
只刘平先红了眼眶。
“三妹,咱们将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他埋头,将红眼睛映在汤水上,仿佛这样就不会叫赵三看见他的不自在似的。
房中无比安静,两人都不再说话,吃完饭后随意洗漱过,就这样抱着褥子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紧闭的院门吱呀两声。
两道身影出了门去,之后大步流星地往郁庄而去。
望着漫山遍野的晨光熹微,赵三顿时精神一震,眼底露出几分惊喜,“这些咱们全都要租下来?”
土地自来是人的命,地里刨食刨出来几千年的绵延不绝,多少人早就将自己与土地连在一处了。只还没高兴完,就叫一道人影撞了上来。
人影直冲赵三,褴褛的衣衫只遮得住重要部位,往下一看,赤脚上已经东一块西一块的外伤。
也正是这满脚满腿的口子,支着一个伶仃的大胯骨,排骨似的前胸后背起起伏伏,昭示着这还是活人。
赵三拦住要上前动手的刘平。
“你谁呀?”刘平被拦下,心生不愉,语气也不大好听。
出门在外,干的又是田间地头的活计,文质彬彬的倒容易叫人欺负了去。是以两口子早就对着镜子练就了一脸不好惹的凶煞,如今用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给老爷太太,嗯,请平安!”那人浑身污垢,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此刻冲到两人面前,脚上的口子又裂了开,将红色的土地染得更加触目。
径直行着不伦不类的礼,又囫囵一句吉祥话儿,搞蒙了夫妻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