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圆的肚子甚至不能弯腰,藕官半躺在竹椅上,忍不住喟叹着憧憬道,“下回要双倍的虾子。”
棋官摸着剥虾剥到麻木的手,“再加十文钱,请卖虾子那家的小孩儿给咱们剥好!”
“至少要四只猪腰。”晴雯补充道。
说着说着,众人又开始感叹这小院子真不错。
古往今来,房子不仅仅是遮身的瓦片,更是一种心灵上的归属与寄托,云珠心下意动,便开始撺掇晴雯,“你那铺子,我可是听说客似云来,你的名头可是越来越响了,什么时候也买个院子,好叫咱们一道儿拈花品茶,惬意人生?”
“嘁,生意上的事儿,你小孩儿不懂,如今哪里来的余钱买房子?更何况,针线房那么好我不住,我干嘛来买这么点儿的小院儿?连个花园也没有。”
“瞧你说的,那花园如今你进得去?”针线房背靠大观园,探春没折腾土地承包之前自然是偌大的园子随便逛,如今可不行了,大观园里跟诸侯割据似的,各自守着自己的地,不让分毫。
尤其是偷盗那事过后,外人若是想进去逛,别说门,窗也没有。
两人一边说,余光见三个官已经撑得有些昏昏欲睡,云珠看着满地狼籍头疼,不由提起嗓子,高声道,“别睡别睡啊,还得收拾收拾回去呢,回去睡。”
众人可是有工作在身的,眼见日头已经开始偏斜,哪里还有富余睡午觉的时间?
几人高兴了半晌,都觉十分快活,只是周身难免疲惫。
等收拾完炉灶与现场,云珠又锁了门,这才悠哉往约定的街口去等车。
正说着要买糖葫芦,就听晴雯道,“我就不与你们回府了,老太太吩咐我做宝玉秋后的衣裳,活计多着呢。”
青天白日的内城,两处又相隔不远,一柱香的脚程,云珠倒是不怕有意外,便随口一问要不要大家相送过去,权当消食云云。
“我又不是寻不见大路,要你们送?你们人小,我看着你们上车再走。”
一顿饭,吃得五个人关系亲近不少,三个官绕着晴雯叽叽喳喳的问她衣襟上的花样子,正嬉闹着,却陡然听到了喧闹声。
“怎么?”云珠见几人侧耳,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现了幻听。
<divclass="tentadv">“车夫说什么时候来?”晴雯面色泛白,在插满各色彩旗的牌坊柱子下站着,有些担忧。
“约定的就是这个时辰,应该快了。”
正说着,一队披甲戴胄的士兵从街前穿过,还押解着一批衣衫褴褛的流民,将众人吓得面色雪白。
无它,见着身形潦草的人就会凶神恶煞的上去问哪里来的,三句话答不上来就当做流民处置,当场扣走。
这可不是城防营的装束。
“没……没事儿吧?”芳官的声音细微又惶恐,腮帮子紧得牙齿咯咯作响。
她们几个人里,晴雯是大孩子,云珠是货真但价不实的大孩子,虽没经什么事,但思维上总是成熟一些,总不至于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见三个官这般模样,猜也知道,是她们先头在太妃身边时,‘恰巧’见过这些波折的。
太妃过世,若不是贾府买走这批小戏子,她们还不晓得要被卖到何处去呢。如今乍见甲胄孔武,只怕又勾起了心底最悲伤的回忆吧。
云珠捉着三个官的手,安抚道,“没事,府上的马车很快就到,你们站到柱子后面来,没关系,别怕。”
“我过去看看!”云珠将裙角内侧绑在腿上,依稀有裤子的模样,行走间就不再裙裾翻飞,倒是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干练利落。
芳官见她系裙角,不由得急急忙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马车到现在还没来,又有士兵巡防,我去前头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咱们走也要走回府去。”见三个官小脸煞白,关切的神色做不得假,云珠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最矮的藕官的脸。
转身时眼底带着几分坚韧,“天黑之后不许在街面游荡,难道咱们要回去睡那连个被褥都没有的土炕?我人小,我走前头,晴雯姐姐,你带着她们走后头,咱们沿着大路往回走,看能不能碰上车夫。”
晴雯急忙答应,正想着说自己走前头也行,却见云珠已经匆匆而去。
她步履飞快,却没有慌不择路,背对着牌坊,离弦箭似的朝长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