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书轻轻一笑,对周栀耳语几句。
几人回到席间,雅集也正到了最热闹的时候,章若书笑道:“春日可不止是雅集,也是打马球的好时辰,不若改日,咱们一起打马球吧。”
章家掌着朝政,一众郡王贵女,自都纷纷响应。
周栀笑道:“早就听说京城马球甚是热闹,只是我在陇西,虽日日骑马,也不知马球规矩。”
章若书目光瞟过姜诺,心下冷笑:“那无妨,我们几个还小的时候便一同比试过,姜诺妹妹当时也不晓得马球规矩,却打得甚好,还得了第一呢。当时先帝还特意赐了姜诺妹妹玉连环当彩头,真是羡煞旁人……”
李檄垂眸。
在他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太子未曾离世,姐姐李令月也未曾和亲远嫁,父皇只将他当做懵懂无知的幼子。
他酷爱解连环,解得极快,有一日,父皇送了他一串极上乘莹润的双玉连环。
双连环易解,可这玉连环却怎么都解不开。
他去问父皇,父皇却哈哈大笑道:“这玉连环本就不是让你解的,是让你锁的。”
锁的?他年幼,只想着白费了心力,真是糟透了,父皇却意味深长:“连环结连带,你长大方知,有些人,你却不愿解开,偏要牢牢系住一辈子呢。”
那次马球赛,比试的皆是京城贵女,不知为何,彩头竟是自己幼时极爱的玉连环。
姜诺听他说了这段往事,立刻便要上场去赢那玉连环。
想到往事,李檄心头方才快意几分,
此刻,周栀声音响起:“也不知那玉连环是何等模样,姜诺妹妹,那时遗憾我未在京城,不若我们这两位陇西女子再比试一份,若我赢了,你将那玉连环给我可好?”
姜诺抬起潋潋芙蓉面,眸中是清冽的稚气:“可我,并不想比试。”
还未等周栀等人反应,姜诺又淡淡补了句:“那玉连环若周姑娘新奇,就送给周姑娘了。”
李檄倏然抬眸,眸光毫不遮掩,定定的落在姜诺身上。
他还记得,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马球场上横冲直撞,奋不顾身赢下玉连环的画面。
当时的姜诺,私下怕疼怕苦,娇气爱哭,可那日,不太懂马球规则的她,硬是凭着单薄的身子挤出一条血路,赛后,她不顾满身脏污,却将小手憨憨傻傻擦了又擦,骄傲又珍惜的将玉连环捧在手心。
此事不久,父皇便位他们二人赐了婚……
他记得自己曾对姜诺说过:“这玉连环可碎不可离,曾是我幼时之物,又是你赢来的,诺诺,就以它来当我们的定情之物吧。”
彼时,姜诺猛地羞红脸,别过头嚷嚷道:“坏表哥,我是看这玉连环有趣想赢来玩的,才不是因了你……”
曾经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
可如今,她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争也不争,就将玉连环给了旁人。
章若书也僵住了:“听闻姜诺妹妹甚是喜欢这玉连环,为什么如今却不喜了?”
姜诺笑语温婉,生生刺入李檄心头:“小时候难割舍的小玩意儿罢了,如今长大,怎还会心心念念呢?”
李檄面色未变,袍袖下,缓缓握紧双拳。
她喜欢时,那般艰辛用心的抢过来,小心翼翼捧在心口。
她不喜了,一转身视如尘泥,轻易抛却。
甚好。
他竟不知,她比自己想的,还要洒脱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