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重,王爷如此戏言,伤了臣女清誉是小,却将皇家体统置于何地?”姜诺目光平淡如水,容色却愈发清艳姝丽:“陛下与臣女,论公是君臣,论私……也只是表哥而已。”
表哥,而已。
她的语气轻淡,声量不高,可这几句话却甚是惊人,章家姐妹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李檄夜半去姜府之事,因了陛下严令,在京城并未传开,但章家上下却是知晓的。
知晓归知晓,听旁人说得再如何确切,她们也不敢相信,是姜诺退了婚约,而陛下却执意不放。
可如今瞧见姜诺这和从前判若两人的模样,倒不由得深信了几分。
方才那句界限分明的话,是以往姜诺绝不会当着众人说出口的。
姜诺素来变着花样巴结陛下,侥幸压中了宝,却要将即将到手的凤印拱手让人不成?
饶是姜诺再傻,也不会如此行事。
章家姐妹冷笑,想来是看这法子拿捏住了陛下,愈发装腔作势以退为进,好让陛下捧着她罢了!
章若书和章若琴翩然从蒲团上起身,路过周栀时,甩给她一个眼色。
周栀心下叹息,也只得放下刚尝了一半的醋鱼,随着二人离开。
二人走过长廊,到了无人的偏殿才停下,含笑转身道:“周栀妹妹,眼下你的机会来了。”
周栀摇头道:“陛下对我无意,甚至有几分抵触,还是不必白费心思了。”
章若书一怔,皱皱眉:“你又如何得知?”
周栀只好将送栀子花一事,三言两语讲了。
章若书微微一笑,她一身鹅黄色绉纱烟罗裙,袅袅娜娜,说出口的话却甚有压迫感:“周栀妹妹,为了你入宫之事,我们一家人皆是费尽心思,从让你进宫侍奉太皇太后开始,这前前后后多少机会,如今你入京这么多日,就用山栀花试探了这么一次?”
“这也太隐晦了,你是让陛下在猜谜吗?这般扭扭捏捏,亏你还是行事飒爽女将军呢,竟也未曾单刀直入,云雨一番!”
周栀:“……”
周栀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姑娘说的行事做派,不是女将军,是歌楼里的舞姬吧。”
章若书道:“旁的我都不管,你必须再想法子,让陛下心系于你。”
周栀从前只道李檄和她甚是相配,许是互生倾慕也未可知,倒是姜诺这碍眼的挡了路,可如今被李檄明里暗里劝退了两次,已心生退意:“可陛下心中无我,此事也难……”
“胡说!全天下,你可是他夸奖最多的女子!”章若书急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要不我们也不会寻你来——你一定要压住姜家那只囤鼠,拢住陛下的心。”
太皇太后是若书若琴的姑祖,心思也未曾瞒侄孙女,早将想让周栀入宫为妃一事向章家透了声气。
若书若琴自是无比愿意,当时李檄在北苑时,她们二人没少欺负姜诺,可谁知李檄竟成了皇帝,虽说当时的欺负可以说成是小女儿之间的打闹,可李檄对她们可无甚好印象。
章怀心思不死,还想着将两个女儿送入宫中为后,若书若琴两姐妹却看得明白,李檄对她们显然是无好感可言,就算因了时局,能压下姜诺入了宫,那也不过是个尊贵的摆设。
为今之计,还是要寻个听话的可心之女,若是能让陛下盛宠于她,章家在后宫方才算稳住了。
可前前后后送去多少容颜绝色的美姬,李檄皆冷漠如冰置之不理,章家本以为没了指望,没曾想李檄却也有挂念的女子——他在处理朝政之余,常常念及远在陇西周将军嫡女周栀。
周栀因随父在陇西,从小喜兵马之事,十四敢领一队亲兵追击北戎寻衅之兵,大获全胜,当时她小臂还被射了一箭,李檄继位后,垂问多次。
也许李檄是在关心这少有的女将军,可章家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将人要到京城。
周栀在军中正是备受排挤之时,母亲又催着她嫁人。
再者,周家是章家在陇西的心腹下属,章家方才齐力抬举周栀。
京城,陛下亲迎,周栀一眼看去,已对马背上飒爽含笑的李檄心动几分,她一阵悸动,低眸道:“可我,可我又要如何试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