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剪刀,问:“我要是不剪呢?”
寒鸦君看着她,沉默不言。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那你好自珍重。进去吧!他在二楼的杜鹃亭。”
杜鹃亭是二楼雅间的名字。
推开薄纱做的门,里面的装潢古色古香。
冯源正坐在茶台前煮茶,看见马闻苏进来,惊掉了手里的茶杯。他忽然觉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一身衣服怎
么都不合适,紧张地不停把衬衣的袖子卷上来又放下去。
马闻苏眼圈一红,叫了声:“小源哥。”
“快坐下喝杯茶。”冯源看着她说,“你这十七八岁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有二十年没见你一样。”
马闻苏的眼泪掉了下来,走到他跟前抱着他,放声大哭。冯源也湿了眼眶,紧紧地抱着她。明明自顾不暇,却还是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劝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两人哭了很久才分开。
马闻苏擦干了眼泪,说:“我当初要是听你的话,不跟顾南城结婚就好了。”
冯源说:“如果当初没有忙着做生意,早点娶你就好了。”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了头。
两人喝着红茶,聊着过往。
冯源忽然问她:“做鬼累吗?”
“不累。我倒是觉得,做鬼比做人轻松多了。”马
闻苏说,“不用想生意是亏是赚,不用想市场哪里变了,不用想战略该怎么调整。”
“你是轻松了,留我一个人忙里忙外。”
马闻苏低头,看见两人脚上的红线。她说:“你当然要辛苦了,公司几十万人等你吃饭呢。”
“早知道这么累,我一定不会把公司做这么大。”冯源说,“现在国内各个行业的生意,百分之七十都跟我的公司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我一个月的纳税总额有三十多个亿。你说我有多累?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经济机器,没办法停下来。”
马闻苏把系着红线的那只脚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说:“谁让你把买卖做这么大?你如今手里握着的,可以说是国计民生,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别说是停,哪怕出一点问题,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失业,搞不好还会引发国际规模的经济危机。”
她这番话不是说给冯源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我也是人啊,也想休息一下。”冯源摸了一下头发,说,“我才四十一岁,头发就白了一多半。”
马闻苏伸手拨弄几下他乌黑的头发,在贴着头皮的
地方发现大片大片白花花的发根。她说:“嗯,染的不错。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低下头,暗自狠下心,张开金色的小剪子,剪断红线。金剪也用光了能量,消失了。
断掉的红线像是一条被分成两段的蚯蚓,蠕动着,试图重新连接起来,最后却只能各奔东西,各自消亡。
寒鸦君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悦府茶楼外面,贴着一面太阳照射不到的墙,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不止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他走到二楼杜鹃亭,敲门进去,说:“你们的时间到了。”
像是听到命运宣判的声音,纵然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两人也只能分开。
冯源看了下手表,对寒鸦君说:“我想跟这位先生单独聊聊,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