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臻踌躇片刻,还是开口:“孤是不是……不太妥。”
黄茂一顿。
夜色中殷臻五官没在风雪中,有种心惊的美丽。
——这是他的殿下。
黄茂隐隐笑了下:“殿下心中想必有主意。”
殷臻毫不犹豫:“是。”
“宫内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软是大忌。殿下若没有一击成功的本事,就该静待良机。”
黄茂稳稳撑住了伞。
他在宫中很多年了,因一饭之恩跟着殷臻,看他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在只有四成把握时行事,抽出来最后那张底牌到底是……”
到底是腹中之子,还是你自己。
几乎不用他将话说完。
殷臻脚步一顿。
黄茂佝偻了身子,弯腰替他掸掉锦靴上雪粒,这才问:“殿下当真要将事情做绝……置摄政王于死地?”
当年殷臻心烦意乱到极致,不会问出“孤是不是不妥”这样的话,也没有他的回答。
殷臻沉默,然后道:“孤知道了。”
寂静宫道上只剩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
豸狱。
铁链落在地面,监牢铁门锈迹斑斑。
殷臻这是第三次来,每次都探监同一个人。一左一右禁卫把守狱门,验过身份后放人。狱卒矮身在前面带路,手举着唯一可供照明的灯烛:
“贵人仔细脚下。”
幽幽细弱烛光映在石壁上。
血腥味夹杂污秽之物混合出难闻的气味。
殷臻掩唇,低低咳嗽了一声。
他一步一步踩在坚硬湿滑的石面,模糊地想,孤当年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在想什么,是这条狭窄通道太长,还是太短。这条道路走到尽头他出于什么原因下了决心,又出于什么忍住没吐出来。
没在宗行雍面前表露一分一毫。
殷臻看向黑暗中,他知道那里有一双兽类绿瞳,即使在休憩也随时可能恶断人喉管。
“宗行雍。”他忽地厌倦了冗长自我介绍和独白,连名带姓喊。
狱中人懒洋洋睁了眼。
这年摄政王二十六整,较之六年后少了沉稳。
中州城里长大的氏族子弟,锦衣玉食长大,什么见到的都是顶尖。
殷臻其实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自己。
“本王等很久了。”里头传来的镣铐碰撞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
“——太子。”
殷臻静静看他,开口:“孤要你去戍边,关外二十七城,五年。”
“本王为什么要答应。”
仅隔一扇铁门,宗行雍似笑非笑将手放在竖栏上,镣铐在身后垂落。他对除薛照离外的人实在没什么耐心,说话态度也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