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态特别好,相当无所谓。他说死不死都无所谓,就一副看破红尘的德行。”褚琛自嘲地笑了笑,“我呢,皇帝不急太监急,满世界给他找名医,就怕万一,想留条后路。”
扶曜的鼻腔被狂猎的海风灌入,他捂着胸口干咳。
“化验结果是好的,就是一个单纯的肿物,大概率是车祸撞击造成的,但还是影响到眼睛了,这个不可逆。”褚琛看着扶曜,他面色复杂,想安慰几句,又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船马上要开了,时间不多,褚琛平静地继续往下说:“雾屿做过两次开颅手术,一开始他不当回事,直到最后一次开颅……”
扶曜心惊肉跳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动不了了,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能转以外,其他部位完全没有知觉。医生说这是术后并发症,大概率能恢复。可是他这个人点儿背你知道吗?小概率事件在他身上都能变成大概率惨剧。”
扶曜呼吸间带着滚烫的火,能把全身皮肉烧穿,他嗓子哑了,又问:“多、多久恢复的?”
“三个月多月吧,吃喝拉撒睡不受自己控制,可是大脑和思维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多惨啊。”褚琛又叹气,他抬起手想吸口烟,可是火已经燃到了烟蒂,“那三个月的时间,我每次去看他,他的情绪总是激动,生命检测仪突然暴涨,医生都怕了。病人带有抗拒的情绪,不利于恢复,所以医生让我少去,没办法,我只能给他找个护工。”
这是一段在苦海里挣扎的经历,带着前路未卜的恐惧。
看似过去了,可每一刀都隔着漫长岁月,又全部扎在了扶曜的身上,不见鲜血,又痛彻心扉。
“其实我理解,他大概怕被人嫌弃,谁想让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让身边人看见呢?”褚琛眉头紧锁,他不想回忆,却总忍不住想,“那样子确实不好看,所以他现在对治疗有抗拒心理,这很正常。”
扶曜三魂七魄拧成一团,大脑被震得麻木不堪,他不断回想自己用的那些手段,诱导温雾屿同意治疗,他当时该是什么心情?
扶曜想抽自己两巴掌,可潜意识又不甘心,“有一线希望总比、总比完全放弃要好,我想……”
褚琛冷静地打断扶曜的话:“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你口中所谓的一线希望不是一个彻底把他打入深渊的牢笼?”
“我……”
扶曜被质问住了,他可以头头是道地跟别人讲大道理,类似‘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人生应该怀揣希望’的话术,扣到自己身上,完全就是狗屁。
不能冒这个险,扶曜心想,如果希望的概率不是百分之百,不如不要。他心尖上的人,瞎了也好,残了也罢,自己会照顾他一辈子,那种绝望的痛苦,不可能再经历第二回了。
扶曜做了决定,被沉重巨石堵住的血管慢慢通畅,他抬眼,看着褚琛说:“我知道了。”
褚琛却笑了笑,“我应该能猜到你现在什么想法。不过我也告诉你,不管你之前用了什么手段,雾屿他不是傻子,你三言两哄他就放下自己原则,那不可能。他既然松口了,答应你了,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
褚琛满嘴苦涩,他最后一次缅怀自己一去不回的单恋岁月,“反正我做不到,你牛逼。”
扶曜没想到褚琛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