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戒备森严的小宅院,老爷子袖子一甩,带着药童回家去了。
马车上,薛慎刚落座,唇间压抑不住的咳声便在车厢中?响起。
小案旁,原本面色看似与常人无异的薛慎,握拳抵在唇边,那?阵急切的咳意?终于过去后,手上不出意?外染上了伶仃血丝。
摸索着从身上找出一条锦帕的人,面色如常的将血丝拭去,但或许是?因为双目失明的关系,依旧有星点血迹残留。
此时?,旁边坐在马车门口一直以来都?极力保持安静的随从见状终于忍不住面色大变,焦急的压低声音唤了一声,“陛下!”
薛慎抬手,制止对方想要靠近的动作,语调低缓沉静,“叫胡太医过来。”
此次离京的目的是?为了替桐花解毒,虽说薛慎信任程老爷子的医术,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一位备受他信任且医术高?超的太医过来。
胡太医人来得很快,且来了第一件事就是?遵循上意?为陛下诊脉。
距离他上一次为陛下诊脉已经有很长时?间,他承认在剑走偏锋方面那?位程老大夫技艺高?超,但如今涉及陛下龙体,若是?当真?有个万一,他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于是?,越诊脉,胡太医脸色便愈发?难看,“陛下,当真?不能将毒……”
薛慎抬手,制止了胡太医想要再一次劝谏圣意?的话,“朕自有主?张。”
“可是?您的眼睛……”胡太医满眼不安,“事关陛下龙体康健与江山社稷安稳,还望陛下三思啊!”
只可惜老太医一片诚心?,薛慎却是?半点不买账,“解毒的方子程老爷子已经写好,待会儿自会有人交代给你,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为朕安排解毒事宜。”
胡太医沉默一会儿后,老实安静的领命退下了。
走了胡太医后,薛慎又迎来了另一心?腹,对方低声禀报道,“陛下,京中?有密信传出,言朝中?有大臣密谋反叛,京城驻军近日接连有异动,龙鳞卫已命人严密监视军中?各个将领……”
听着心?腹的汇报,薛慎神色平静的擦拭着指尖上看不见的血迹,手上的血腥味虽浅淡却鲜明,他很不喜欢。
等对方汇报完毕停下后,他才淡声道,“传朕旨意?,所有人按兵不动。”
心?腹的迟疑只有短暂一瞬,等对上眼覆薄纱的主?子,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最终也未随意?出言一字半语。
无论陛下在别人面前?再病弱再好说话,对其?他人来说,他也是?一位合格的冷酷帝王。
凡为帝者,自我之下皆蝼蚁也,薛家的皇帝更?是?其?中?佼佼者,出类拔萃。
处理完手上琐事后,薛慎随手打开车窗,虽然他看不见,但北地的冰天雪地是?无须用眼看就能有深刻感悟的景象。
他一早便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达成所愿,但还是?妄想过,桐花会心?软和他一起离开的场景。
不知道她?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会是?什么表情,是?无动于衷的冷漠,抑或者满含兴味的自在从容,这些猜想薛慎都?无从判断。
即便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她?分毫反应。
但他此时?既不哀伤也不气馁,只因为他手上还留有足够的筹码。
棋局之上,他一贯有的是?耐心?,尤其?是?,当他想要的战利品是?毕生所求时?,这场对峙,他绝不容许自己输掉。
数千里之外,此时?的帝京之内,冰雪绵绵,冷意?如针直刺骨髓。
陆家的花厅之内,来府上探望伤患的左莹正在同陆黎聊天。
“什么?入吏部考功司!”听到一半的左莹惊得从座椅中?起身,满脸惊奇道,“表哥居然选官了!?”
一直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左寒闻言也放下了茶杯,眉头紧皱,“表弟不是?一向无心?仕途,如今怎么会选官入吏部?”尤其?还是?考功司这样一个实权在握的特?殊部门。
本朝沿袭前?朝官制,吏部有四个清吏司,其?中?考功司主?要负责考核官员政绩,无论文武官员,但凡想要晋升或安稳度日,少不了和考功司打交道。
如果是?其?他人选官入吏部的实权部门,左寒少不得要说一声恭喜,但他这个表弟向来无心?仕途,一心?读书做学问,这样秉性清正高?洁的人入,说是?磨难也不为过,至少,左寒是?半点都?不看好的。
被两?人关心?的本人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虽然依旧姿容俊丽如清风朗月,但或许是?这段时?间的伤情有些折磨人,陆黎面上难得的多了几分憔悴,他无奈摇头,看向左家兄妹,“是?族里和家里的决定。”
当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很多时?候,有些人只需稳坐钓鱼台,扔下一个诱饵,接下来就会有无数闻风而来的投机者让他达成所愿。
陆黎清楚的知道他成为了牺牲品,或许他的家人也是?知晓的,但是?在陛下给出的威慑和甜头面前?,聪明人当然会识趣的退上一步。
自从他接到那?封来自辽州的信件后,整个陆家就再也不是?他从前?所熟知的陆家,权势与利益的漩涡会吞噬无数欲望与人心?,当陆家变成一滩浑水,他置身其?中?,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
“原来如此啊……”左莹神情恹恹的坐回去,心?中?念头转了几个弯后,又好奇的问陆黎,“那?表哥你打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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