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将疑问一一说了。周伯听闻,没有立刻回答,先是摇摇头,道:“陶娴这案子最近闹得挺大啊,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走丢了一个女孩,没想到竟杂七杂八地,扯出那么多的人和事。”
他指了指尸体,看向魏禾,“你们看这尸体,这人指缝中、腐肉夹缝里都残留有干泥土屑,可却没有水井里常混杂的潮湿气。说明这人是从坟地里挖出来,再被放入井中的,自然不是陶娴。”
周伯分析完,又问:“你们,可曾听
说过坟地掘尸人?”
坟地掘尸人?
魏禾和柳青穆均是一怔。
魏禾摇头,“未曾——还请周伯明说。”
周伯看了眼那张腐臭的脸,长叹了一口气。他手中尖刀一挑,将尸体的白布覆上。
“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你们都是大地方来的人,洛阳和蓟城那边的人,应当也不会干这样低贱的营生,”周伯一边点香除臭,一边百无聊赖地伸个懒腰,“这坟地掘尸人啊,是他们给自己给自己取的绰号,通俗来讲,其实就是偷尸体的。”
“偷尸体?”魏禾诧异地睁大杏眼。
有人偷尸体并不奇怪,可问题是。。。。。。
“这世上,还会有人要买尸体?”魏禾问道。
柳青穆也是蹙了蹙眉心,下意识往隆起的白布那扫一眼。
周伯将香火盆移到尸体旁,不以为然道:“陶家夫妇不是么?”
这尸体,明显就是陶家从那坟地掘尸人那买的。
魏禾和柳青穆:“。。。。。。”
周伯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们玩。”他指了指木板上的那具尸体,脸色肃然下来,“这些人买卖尸体,是用来配冥婚的。”
魏禾和柳青穆又是一怔。
配冥婚不是什么稀罕事,前朝皇家甚至都配过。但王室一般都是拿放了血的母鸡和公鸡去配,只要性别对上就行,这还是魏禾第一次听说配冥婚竟要拿下葬过的尸体去配。
周伯也不看他们,兀自扯下脸上白布,以及身上厚重的白
袄,“我们邹县是乡野之地,穷人多,思想比不上洛阳和蓟城人开明,就喜欢推崇些怪力乱神。但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呢。”
周伯将袄子卷成一团,叹气道,“一切不过是活人内心的愧疚和不安作祟罢了。但邹县人啊,都信这些。”
“要是有人家没结婚的孩子,或者是青壮年,一个不小心暴毙死了,人们都说这些人没有后代子嗣,死得不甘心,就弄一个死人老公或者妻子去陪他们下葬,也就是配冥婚。前些日子邹县闹饥荒,死的人很多,买尸体来配冥婚的人也就跟着多起来,新朝建立以来都快要销声匿迹的偷尸人,又开始隐隐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前几个月,邹县很多百姓都来衙门状告,说自家的墓地被人掘了,尸体连带陪葬品一齐消失不见。衙门被闹得鸡飞狗跳,县令大人也烦得不行。可这么些天过去,却依旧抓不到人。”
“这些掘尸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有固定的落脚地儿,作案时间也没有任何规律,衙役根本查无可查,无从下手。而且,虽然配冥婚的人家都要收新下葬不久,尸身保存得还算完整一些的尸体。但这些偷尸体的人恐怕也很难分辨出哪座坟是新下葬的,只要看见座隆起的土包,就都拎着铲子挖了去。”
“至于挖到一具好尸还是骷髅,那就全凭运气了,”周伯净手完,将帕子往架子上一挂,
“因为挖到完整尸身的成功率不高,所以这越‘新鲜’的尸体,就越贵。”
柳青穆听到这里,有些好奇地问:“那陶家从什么。。。。。。坟地掘尸人那买的这具尸体,又有多贵?”
周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跟那些偷尸的有什么勾当似的。。。。。。事先声明啊,我虽然是仵作,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但我极恶心偷尸这份勾当——我不卖尸体,也不收尸体。”
柳青穆挑眉,心道自己没那个意思。周伯在停尸房内无所事事地踱步,摸着胡子道:“不过你这算是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