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的清晨,天还没亮透。
一阵鼓声便从县衙传遍大街小巷,连续而强烈,经久不停。
卯时时分,别说县衙,村中稍微懒点的公鸡都没开始叫,且那日本就不是放告日,县衙门前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等到衙役怒气冲冲地从睡梦中惊醒,开门正想呵斥,就见陶家夫妇俩跪在县衙门前,状告他们的女儿陶娴在昨夜被拐。而拐人者,正是众人都很熟悉的,经常往来邹县的傻子庞曦。
衙役看告状者是陶家人,也不敢驱逐,赶忙跑去上报。
魏禾打断那客人的陈述,“他们是在卯时发现女儿不见的么?”
“嗯。。。。。。好像是,”那客人摸索着自己的宝贝花瓶,回忆道,“很多人当时都在衙门旁听,陶家夫妇俩,好像是说他们清晨起来,就发现陶娴不见了。”
魏禾挑眉,“哦”了一声,垂眸掩下了眼中思绪。
自己的女儿不见了,第一时间不是往周边找人,或者向邻里问询陶娴踪迹,却是去报官?
当真不可思议。
要么是陶家夫妇俩双双脑疾了,要么就是。。。。。。这俩人压根没说实话。
客人见魏禾没说什么了,便兀自讲述下去。
陶家人说,他们的女儿陶娴自小念书,家务、农活却也一样不落,还时常去寒山寺给陶府一家人求福,可谓知书达理又能干活,是个绝世好姑娘。
陶家人啊,就盼着陶娴及笄之后,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最好是官家,早早嫁了去,也算是给女儿的下半生一个好交代。谁知在及笄前五日,陶娴却忽然失踪,陶家人都十分接受不了。
可这陶娴除了去寒山寺祷祝,就整日呆在闺阁内,几乎没认识多少人,也就几乎没人跟她交好——除了一个叫庞曦的傻子。所以那日陶娴一失踪,陶家人第一个——也只能想到的人,就只有庞曦了。
陶家夫妇于是下了死口,指认庞曦是拐走陶娴的人犯,要求县衙官府将他抓起来。
“可实话说,若不是因为此事,邹县百姓很大一部分人——包括我,根本就不知道陶家有陶娴这个闺女。”那客人道。
店内不少客人此时也有共鸣,连连附和。
“我以为只有我不知道——我来邹县教书也有五六年了,一直还以为陶家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膝下荒凉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二娘家的儿子前不久在洛阳中举,回乡还想拜陶家夫妇俩为干爹干娘,说若是往后去蓟城考中了进士,也好孝敬他们——其实就是想让陶家帮付点路上盘缠嘛,这也很正常。诶,结果呢,那陶家门童带都没带我二娘的儿子进府,说他们老爷夫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孩子的。当时我就纳闷,现在看来,陶家夫妻俩原来是准备把所有的关爱和精力都给陶娴。”
有人立即应和,“别说是父母之爱了,那府中的万贯家财,陶家夫妇怕也只是想留
给女儿。像你那二娘家的儿子觊觎陶家的钱,人家定然不喜欢啊。”
“我想也是。。。。。。”
魏禾有些诧异地问:“既然陶家人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何你们之中大多都不认识陶娴?”
“跟陶家住的地方有关啦,”那靠门的妇人摆了摆手,“陶府建在我们县的溧湾村,规模和占地都极大,我几年前经过一次,可气派呢!加上府外的池塘和良田,足足占了半个村子。这陶府修得好看,寻常百姓也不愿靠着他们住,会嫌自己屋子丢人嘛!所以那陶府旁边就没几家人,实在搬不走的那些,都是上了年纪,在旁边又有田地的老人。”
“而且啊。。。。。。”那妇人又道,“陶家将他们闺女藏得可严实,除了纠缠不休的傻子庞曦,基本上谁敢找陶娴,陶家人立刻便会棒打鸳鸯——咦,好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魏禾喃喃:“不准陶娴找人玩,也不准别人找陶娴玩。。。。。。这陶家人对女儿的保护是不是太过了。”过得有点变态了。
旁边客官像是听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连摆手,“哎哟,不能这么说,这是别人的家事嘛,我们哪能管那么多,况且那陶家人除了在陶娴这件事上过激点,其他事——特别是有关我们邹县百姓福祉的事,都是做得极好的。”
魏禾心理暗潮涌动,面上却是蔻尔一笑,“
那便是我浅陋了。看来这陶家夫妇,原来是好人啊。”
“可不是嘛,我们邹县百姓都对陶家感恩戴德。”
“是啊,是啊。。。。。。没有陶家,就没有我们邹县的安宁祥和。”
。。。。。。
听着众人对陶家的赞誉,魏禾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悄然升起。
柳青穆这时抬起头来,在众人的喋喋不休的讨论中,跟魏禾对视了一眼,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随后他站了起来,在外人看起来,模样还颇有些不忿。
“行了吧,娘子,这八卦也听完了,可算满意?”柳青穆幽幽道,“还要与我和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