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松了口,他道:“随便你。”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但他太脏了,不能坐在车座上。”
不能坐在车座上,那庞曦要坐到哪里去?
魏禾想问,但柳青穆已经一言不发地先上了车,一副“我不开心了”的傲娇样。
杨从易也蹦跶着进了车厢。
弄得魏禾颇有些无语凝噎,只能转头对庞曦道:“先上去吧。”
但她不消多问,也很快知道了答案。
庞曦前脚一上马车,后脚就被柳青穆大声呵斥,要求他坐在车帘外,还扬言敢踏进来一步,就砍断他一只脚。
脏脏的庞曦被吓得在辕座上缩成了一团。柳青穆靠在柔软的车垫上,凤眼半眯,又甩了一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他神情冷厉,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庞曦吓得够厉害,抖个不停。见坐在一旁的魏禾欲言又止,柳青穆挑了挑眉,又大发慈悲地丢给庞曦一张薄毯。
“赏你的。”
庞曦瞬间不抖了,呆呆地看着手中质地绵软的毯子。
而后他不计前尘,感激涕零道
:“谢谢。。。。。。谢谢柳公子。柳公子是好人。”
魏禾:“。。。。。。”
她请问呢?
再瞪一眼柳青穆,却发觉对方已经盖着柔软的羊毛毯,安然入睡了。丝毫没给一点魏禾说理的空间。
这辆马车是在洛阳骡马店内购来,花了柳青穆一笔重金,就是为了能让他一个九尺男儿横卧在软垫上,不至于沿途还一直绷着背。
这时柳青穆双腿交叉,穿着金丝勾线靴子的脚搁在窗边。默了默,他又眯着眼道:“不准跟我向庞曦求情。”
杨从易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喝着茶看起了话本,表示他才不管。
魏禾:“。。。。。。”
她真不知道,柳青穆为何对庞曦抱有那么深的敌意。
伪装成马夫的暗卫扬起马鞭,骏马嘶鸣向前,风从车厢外灌了进来,车帷被吹得翻腾不已。魏禾将车帷挑开一边,向段老太道了别。
坐在侧边的车座上,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柳青穆假寐着的侧脸。
很好看——魏禾不得不承认——虽然对别人的脾气差了点。
车厢外的风声呼呼作响,魏禾一直漂浮的心脏,忽而在这一刻平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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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阳出发到邹县,需要两日的车程。为了不打草惊蛇,柳青穆嘱咐马夫,沿途特地避开了许多达官显贵栖身的驿站。
傍晚,四人在附近的客栈落脚一晚。柳青穆一挥手,先是豪气地开了四间房,而后又是点了一大桌美酒佳肴
,迎来杨从易一阵吹捧。说普天之下的纨绔,唯他柳青穆出手最为阔绰,如此坦荡胸怀,此后必成大事。
柳青穆故作深沉,拍拍杨从易的肩膀,说此生已成定数,有什么“大事”来世再做。
十分不吉利的话。
魏禾想刚想说话,看见柳青穆那煞有介事的模样,顿了顿,最终还是无言地上了楼。
第二日清晨,天光熹微,为了照顾着急找唐修的魏禾,四人又匆匆赶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邹县。
四人进了城楼,沿途终于不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荒地和树林了,逐渐开始有了烟火人气。
连着城门的官道,小贩原本还在垂着脑袋恹恹地吆喝着,一眨眼,看见这么一辆闪着金光的马车,那吆喝声就忽然大了起来。
“卖符纸咯,寒山寺方丈亲自撰写的符纸,避凶趋吉、遇难呈祥。学士买了高中,商贾买了万事亨通——诶,官爷、公子,要不要来一张符?”
杨从易在缓缓行进的马车上,撩开帘子,“嘿嘿”一笑,“不用了——我不信佛。”
结果话还没落地,像是因为话语不当忽然糟了天谴。一阵马蹄和嘶鸣声,马车猛然停在了路上。
杨从易扶稳了车梁,嘟囔道:“我去,不会那么晦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