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传来的是沉重的撞击和尖锐的刹车声。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陈冬忍也终于看到了那个背影的正面。
不是谢真。
当时的熬放,第一次在天才少年脸上看到过那样热烈的燃烧,以及发现自己错认之后瞬间万念俱灰的那种表情。
是陈冬忍看错了。那看错的代价给他小腿上留下的七厘米伤疤的车祸,以及,最后一次在高中阶段获得物理竞赛奖牌的机会。
那样的疯狂,让熬放至今想起来心有余悸,也让他隐约觉得只要谢真出现,陈冬忍那种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就可能会再次出现。
似乎也想起来了当年惨烈的情景,陈冬忍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仿佛又恢复到之前那个无比理性的样子:“我没有忘,师兄。”
***
谢真在这四进的院子里绕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包间或者出口,也没遇到服务员。
今天气温已经降下来,她的外套还在包厢里,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质地衬衫和短裙。刚刚一开始还在生气,吹着风也不觉得凉,但现在平静了,又慢慢冷了下来。
熬放让她离陈冬忍远一点,或许从外人眼里,他们的处境的确天差地别。如果她自己心里没有一点点的动摇和念头,谢真也可以像更年轻的时候那样无畏。但因为有,对着熬放毫无道理的职责,她竟然语塞。
每次看见陈冬忍身上还有的和她曾经记忆中重合的样子,她要很努力规训自己,才能忍住不去靠近。
天已经黑下来。初秋的风吹过,有叶子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红点藏于院内的梧桐树下,忽明又忽暗。
谢真想问路,走近一点,拈着烟的那人恰好转过来。
藏青色的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那人大半身形掩于阴影之中,月光从梧桐枝干间略下几缕清辉,洒在那人平直而冷清的眉骨上。那人正垂着眼,眼睑收得极窄的眼睛避了看不出视线,却已经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谢真认出来,想要走近,又停住。
他丢了烟头,碾上去。再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她,却不带着任何的温度。下午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谢真感觉到一缕寒意从脖子后面铅水一般缓慢地落下去。
“生气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谢真愣了一下。陈冬忍原来听到了她和熬放的对话,却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
她一瞬间有些困惑,睁大眼睛直直看过去。陈冬忍却避开。
“你是不是也那样看我?”谢真于是直通通地问出来。
她本来不信,她本来觉得陈冬忍不会这样看她,陈冬忍也不会这样物质先行的看任何人。
“……那我该怎么看你?你自己告诉我。”
谢真张了张嘴,忽而也觉得千头万缕,不知道该从哪来开始讲起。她正在思考之际,突然看见冷白的月光下,陈冬忍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不是真的要听。他已经裁定她说的不可信,在等她如何开口骗。
谢真愣住,咬住嘴唇。
“回去吧。”他又说,仍不看她。
一瞬间那双睁大的的猫儿眼里便有水汽上浮。明明下午才尝过的巧克力包裹的甜美的樱桃酒,怎么突然变成烧刀子,辣着她的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