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汉子竟然大咧咧地岔开腿向赵明闻,满脸的不在乎,甚至皱眉道:“你这粥也太稀,那里头的东西还不够我塞下呢?你这做善事也沽名钓誉,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回头要是又给咱们骗了去,谁又好信你呢?向来做东家的,不都给银钱吗,你这平白一碗水,就要将哥几个打发了?”
赵明闻却只是含笑反问道:“是吗?”
她招手向一旁面有不平的兵士道:“便给我也来一碗罢,叫我也尝一尝这是什么味道。”
那兵士于是照样打了一碗,送到了赵明闻的手上:“将军。”
他愤恨地瞪了那几个汉子一眼:“那就请将军尝一尝,这到底是什么肮脏东西罢,省得叫旁人听了,还以为我等克扣如此呢!”
他自然是不平的,不平于自己受了如此的猜忌怀疑。
赵明闻于是看了看,又放在日光下晃了晃,忽然笑了起来,仰头,竟然一口便喝尽了。她随后将那碗重重地磕在一边,神情冷淡地将目光投了过去:“我倒尝着不错。”
“如今,咱们,正是危难的时候——”她拖长了声调。
赵明闻忽然冷下脸来,拔刀出鞘,众人正反应不及,已经抢先砍下面前那人的头颅来。鲜血便顺着脖颈的断口处泼洒出来,溅了赵明闻半身,她却只是平静地用手背擦去了面上的血迹,冷笑道:“那么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糟践东西?”
“拿下。”赵明闻语气冷冷,望着面前那几个几乎已经被唬破胆的人,几乎已经失去了兴趣。
那些原本敬服于她的人,如今也不由畏惧起来,他们的眼神游移,望着面前煞神一般的存在,两股战战。赵明闻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只是平静地叙述道。
“其实,我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话一出,反倒让许多人感到诧异起来,并不知道她到底卖什么关子。
“从前我在北地,便是连这一碗热粥都吃不上,咱们也是苦过来的,知道底下人是怎么个模样。昔日我父亲在的时候,便同兵士们同吃同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跟随在他的身边,从来也同他一样,并没有能得到豁免的时候。你们曾经尝过的苦头,我也尝过,我赵意之从来不是闺阁当中的温香软玉养出来的女眷,我是从战场上下来,刀光剑影里头走出来的。”
“倘若有人说我安于享乐,并不配如今这个位置,我是从来不认的!”
“永远不会认。”赵明闻环顾四周,如此断然道。
“所以我也不会旁人,坐享其成。我的手下,容不了不干事的人,倘若想要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便先问问我手中的刀剑是否答应!你们以为我同那些试图宣扬美名的人一般,所以能够爬到我的头上耀武扬威,那么我今日就告诉你们,这是错的!”
她逐渐平静下来,像是在说什么毫不相干的事情,但字字句句都砸在心上。
她单手叉腰,在人群中慢慢踱步:“今日,这些人的死,就是在告诉你们牢记这件事情。或许你们会因此惧怕我,那没什么,惧怕便惧怕罢,我从来也不贪求那一点名声!”
赵明闻的视线缓慢地掠过面前的人们,被她目光触及的时候,人们都仿佛被刺痛一般,很快躲开了。
只有当头的那个女子,毫不畏惧地站了起来,她望向赵明闻,眼神坚毅:“将军仁德,妾身感念,无论何事,但请您差遣。”
第198章
“陛下、陛下,可叫奴婢好找啊!快请起来罢,前头诸位大臣都在等着呢,如今闹出了这样一回事情,若是陛下行事仍旧如此轻率,只怕外头流言起来,于您不利。”
一道身影穿过长长的回廊,宫人们纷纷避让,垂首一边,恭敬站着,并不敢阻拦。张福焦急的声音传来,让仰躺在床上睡得模模糊糊的景平帝睁开了一只眼,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随他们说去罢,难道我还得为他们低头,左右事情便是这般那般的来回打转,他们若想真做成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我这么个没什么大用的人在那里坐着。”他含糊地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便不再理会了。
张福固然早已见惯了他这样的表现,却仍是忍不住地叹了一声,他是自小便侍奉在景平帝身边的,又因着自己略长几岁,两人相交亲密,竟是如亲兄弟一般,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如今见了景平帝如此模样,便往那床榻边一坐,替他理了理盖在身上的被子。
张福沉吟许久,这才问道:“又是谁惹了你不高兴了?”
“谁?”景平帝冷哼一声。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些老不死的混账东西,怎么,如今我一朝失势,他们就张狂起来了?这也不准、那也不成,朕的朝堂便也成了他们斗法的戏台!”景平帝神情激愤,说到这里,便猛地一翻身站了起来,却并不穿上鞋子,而是衣襟大敞赤足往外头走去。
“朕是天子,君臣之纲,怎么如今就不放在心上了?得势就猖狂,却不知道那一点点的心思,如今是路人皆知!打量朕不知道他们的谋算呢,我却不是那样无知的黄口小儿!”
他踱着步,很快又停下了脚步,胸口剧烈地喘息着,面容也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模样。说着说着,景平帝忍不住地一挥手,衣袖带起的劲风就使得一旁立着的灯烛摇晃着跌落,竟是打翻了一旁的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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