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又在此时叫住了她:“你那个侍女。唤作小蝉的?”
见赵明闻点头,他便接着说道:“很识时务,又懂大体,十分忠诚,是个好女郎。我看你的意思,俨然是未来手下大将,改日都见一见人,也好再做打算,不然,哪有共事几年都不知道名姓的?岂不是更闹笑话。”
他又忍不住抱怨起来:“都是你折腾出来的好事情。罢了,只管等着吧。这后头还有人来找你呢,到时别来我面洽诉苦,我是帮不了什么的。”
赵明闻却不以为意:“随他去吧。左右这事情,总不是他们那群窝囊废能拿定主意的,我只当做不明白就是了。”
卫衡大笑出声:“哎!你就是这样的脾气,真是跟你阿耶一模一样,却不想他因此吃了多少苦,才能改过来。”
“改过来做什么?”赵明闻却反问道。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挑拣的路。往前走到黑,撞了南墙也罢。总不回头。这也是个人的缘法,何必又因为旁人的话而改换了方向?那么我也不是我。就是全数按照旁人的心意走,旁人的心意又各不相同,折腾来去,一一都要周全,那么不需多久,我也成了囫囵四不像了。”她如此回答。
这话一出,卫衡自然清楚,他于是也不再反驳,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也是,这就是你我的不同。可是在这世上,谁又能完全依照自己的心思呢?哪怕是天子,也有天下和理法来制约。没有人是永远无牵无挂的,三娘,如果有,那就是圣人。可天底下的圣人,又能从哪里寻得呢?百千年来不过唯此一人罢了。”
“何必又做圣人?”
赵明闻却并不认同,或者说她对于卫衡说的这些推脱之词是不屑一顾的。“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情那就已经是圣人,圣人修心,这是否为圣人且何必由他人之口说出?”
她甚至理所当然地讲起了离经叛道的言语:“若是天下之大当真选不出一位圣人,那么这天下便自然无端无当。凡事论迹不论心,无愧天地,无愧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人生在世,只怕连这微末点滴都很难做成。”
卫衡一笑:“你就拿这些大道理来堵我的嘴吧。”
他随后似乎便陷入了深思。
见到这样的情状,赵明闻又同几个相识的故交寒暄两句,转身便又重回军营中去了。营中歌舞正盛,酒肉正酣,宴饮欢乐至极。兵士们正在互相举杯欢庆。
经过这数日训练,他们显然已经与赵明闻达成了默契,很快就会前往前线作战。今日一别,后事难知,或许就是此生余下的最后一点儿欢愉时刻,沙场险恶,再见时又不知还能有几人得回。
赵明闻平静的望着这一切,她与赵明彰坐在一块儿。
“你就要走了吗?”赵明彰忽然问道。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时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赵明闻转脸瞧见他正望着自己,不有笑道:“这不是早知道的事情吗?你也在其中安排谋划,合该清楚。怎么?如今不舍起我来了?”
赵明彰只是不说话,他垂头不语,一张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神情,但赵明闻却仍旧能够瞧出那上头的闷闷不乐来。
“好了,我难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吗?”赵明闻宽慰道。
她的话锋随后一转:“何况我也必须去。若是我不去,叫旁人看轻了,那又怎么办?”
赵明彰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明白事情无法改换挽回,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愿,却还是没有出声,只管往自己口中灌酒。
赵明闻只是含笑,她没有阻拦,甚至于饶有兴致地替赵明彰记起数来。
而陈定邦的家人此时也得了消息,他们轻易舍不下这根顶梁柱,于是决议多出一笔钱财,希望能从赵明闻处打通关窍,从而减轻陈定邦身上的刑罚。
为何是赵明闻?一则此事事关重大,陈家求告无门,便是往日再亲密的友人,此时也绝不可能相助,只有作为揭发者的赵明闻,或许还能在卫衡面前有几分薄情。二来便是几人私下里的猜忌,认为赵明闻是公报私仇,只有要她高抬贵手,此事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他们到底显贵不久,对于其中的厉害关系更是不知,全然照着自己的心思办事,浅薄如此也难免叫旁人多看了笑话。
消息送到的时候,赵明闻态度平平,只厌恶地说了声:“知道了。”转头又同小蝉等人说笑去了。
来人无可奈何,只得将事情重新回禀,当家主母顿时瘫软在地。可办法还是要想,陈定邦昔日虽然并未让她接手其中的事情,但作为枕边人,到底还是能从只言片语的空暇当中窥知,她希望能够找到让丈夫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逼令他们救回陈定邦。
她这样的表现,却正中赵明闻等人下怀。
第180章
“梆——梆——”
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很快就要施行,否则耽误时机,到时陈定邦必然难以保全。陈夫人于是乔装打扮,一路行至一道小巷当中简陋小门前,她轻轻敲响了那道门。
此时已是深夜。
众人都已经睡下。静寂无声。于是这敲门声便显得格外的刺耳,一声又一声地敲在陈夫人的心上,让她的眉间不由得揪了起来。
然而无论她敲了多久,还是没有人开门。
陈夫人不由感到有些急切,手上用力,再次用力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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