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张脸是苏全孝。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翻身从床上掉了下来,胳膊肘砸在地上,痛的他蜷缩一团,痛意,使他逐渐从沉睡的麻木中恢复知觉。那些久远的往事,梦境一般涌入脑海。
他怎么又特么没死?
黄河边一次,现在第二次,每当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要结束,所有的痛苦都要释然,笑着闭上双眼的时候,他总会再一次,睁开眼睛。泥土的地面冰凉,触感真切,崇应彪把脸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错觉,再睡!
“哥。你怎么了?”
苏全孝见崇应彪趴在地上不动,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忙来扶他。
苏全孝的手是热的,他是活的,一切都是真的,崇应彪绝望了,不再挣扎,就着他的臂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盯着苏全孝,冀州之战过去的太久,他已经不再记得苏全孝的脸,现在再看去,有种仿若隔世的疏离与陌生。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间隐隐有了成人的轮廓,但还是青涩稚嫩,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
愚蠢。
这小子是怎么真的信殷寿的话的?
好吧,其实他也信了。就连现在的姬发,也是深深信着的。
大王,哦不是,二王子是个大英雄。
每次死里逃生,他的人生都会豁然开朗一次。绝处无生,便是死,死不了,就好好活。黄河边,他接受了弑父的人生,苟延残喘了多年,现在……
“哥……你盯着我看干啥?”苏全孝被崇应彪看的心里直发毛,上一个被崇应彪这么看的姬发,现在也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这俩人打架下手也忒狠了。同在北方阵,同帐的苏全孝和另外两个质子被派过来轮流照顾崇应彪。
倒霉。真的是倒霉。苏全孝心想道。
“今年,你今年多大来着?”崇应彪想了想,问道。
“十六啊,快十七了。”苏全孝答得自然,漆黑的大眼睛清澈透亮,“问我这个做什么?”
崇应彪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灰土,笑了,“没什么。”
这次他很喜欢。
这次,都要听他崇应彪的!!!
“苏全孝。”忽然有人在外面喊道,几个与苏全孝年纪相仿的质子朝他招招手,“走了。”
“来了。”苏全孝应道,他指了指一旁的漆碗,叮嘱崇应彪道:“记得把药喝了,我先走了。”崇应彪看向帐外,暮色渐浓,“天都要黑了,你们要去哪儿?”
苏全孝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我们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你不会要去见朝光吧。”崇应彪双手枕到脑后,懒洋洋的看着苏全孝,他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出了整套制服姬发、取代殷郊、成为质子旅的领袖、干掉殷寿,成为全天下王的宏伟蓝图。
苏全孝一双大眼睛盯着崇应彪,眨了眨,“朝光是谁?”
沉默,良久的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苏全孝扛不住这种沉默的压力,“我们只是想去大司命殿看看……哥,看在我这几天一直照顾你的份上,你别跟主帅说行不!”
崇应彪:“………”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还没有认识朝光,他竟然还没有认识朝光!!!
他一边翻箱倒柜找衣服,一边威胁苏全孝和门外质子道:“我也要去!把我带上,不带我,我就告诉主帅!”
姬发不好说,但他还能比不过苏全孝吗?
他的。他的。这次朝光是他的。所有都是他崇应彪的!
半个时辰后,苏全孝和门外质子站得腿都软了,崇应彪才收拾好,对他们道:“走吧。”
看着面前穿戴整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崇应彪。
苏全孝:“………”
群质子:“………”
月圆似玉盘,如轻纱般朦胧的清晖笼罩整座巍峨繁华城池,静谧夜色中,高台楼阁亮点火光,点缀大地。群质子合作有序,两两一组,麻利的翻过了司命殿的围墙,苏全孝踩上崇应彪的背,崇应彪之感觉肩上一沉。
这小子怎么这么沉。他吃了什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