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第 12 章（第1页）

朝光没想到自己在西岐还能遇见熟人，她昏睡了很久，等她醒过来，自己已经在一座小木屋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门口，用小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手中的东西。

姜子牙见朝光醒了，“你醒了？你睡了好几天了，姬发见你一直不醒，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救救你，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吓得我以为你真有什么事。小巫女，你差点吓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他们都认出了彼此，姜子牙认出了朝光，大司命殿中侍奉玄鸟神女的巫女。

朝光也记得这个白胡子老头，司命殿大火之前，就是这个老头和比干、姬发、殷郊在大殿中商讨了很久。

然后，然后大司命殿就没了。

自己差一点被崇应彪砍死，再后来，她去了冀州，又被崇应彪抓了回来，短短数月中发生的事情一桩接一件，让朝光心力交瘁。她抱紧膝盖，蜷缩成一团。

逃跑，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生存，让她筋疲力竭。

她觉得很累。

“今天的夕阳很美，快来看看。”姜子牙朝她招了招手。

朝光穿上鞋子，走到姜子牙身边，傍晚的西岐，是它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日落西山，霞光如火，金光斜照万家，村落中家家户户燃起炊烟，归家的农夫，一把抱起门口嬉戏孩童。

“西岐，真美，像一个世外桃源。”朝光眼中升起一股淡淡的羡慕之意，但不过转瞬，又被虚无与冷漠取代，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美好，都属于别人，并不属于他。

“是呀。”姜子牙也肯定的点点头，“这里的百姓也很淳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家之中，父母恩爱，兄友弟恭，一村之中，家家户户睦邻友好。如果天下人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该多好啊。”

“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朝光忽然想到了苏全孝，想到了子姳，想到了途中死不瞑目的质子，所有淋漓的鲜血，绝望的牺牲，全来自于少年的热爱与理想。

曾经美好的期许支离破碎，变成伤人的碎片，朝光抱紧了这些属于她的碎片，揉了揉眼睛，目光却忽然被白胡子老头手里的动作吸引。他正用小锤子，一点一点将弯曲的鱼钩砸直……

“姜子牙？”朝光愣住了。

“啊。怎么了？”姜子牙回过头，看着一脸诧异的朝光，“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朝光。”朝光抿唇。

太阳落下天际，点起灯火，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下，落在每户人家的窗台。姜子牙在厨房忙了半晌，端出两个人的饭菜，朝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饱了，等姜子牙再一回头，她又缩回了床上。

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没给过她什么善意，做奴隶时的种种欺凌，让她恐惧厌恶这个残酷世界，只想逃离，在司命殿时，比干对她很好，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像个寄人篱下的孩子，愈发沉默寡言。

当那只蝴蝶被她放飞在冀州的风雪中，她和这个世界脆弱的联系，已经断了。朝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失去了剩余所有的活力，像一朵经过了狂风骤雨袭打的花，花瓣片片落下，碾落成泥，只剩下花骨朵还顽强枝头，生机尚有，却只有一丝，苟延残喘。

姬发几次抽空来看朝光，她都在睡觉。

“她好些了吗？”姬发问姜子牙道。

姜子牙想了想，“她生病了。”

“严重吗？要吃药吗？”姬发有些担忧。

“要吃吧，不过这药，不太好找。”姜子牙看向姬发。

“我去找！”姬发想都没想，一口应下这件事。朝光是他邀请来西岐的朋友，即使这药再珍贵，再难寻，他也会为朝光找到。

姜子牙望向榻上蜷缩沉睡的朝光，对姬发道：“希望，你要给她希望，给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这？”姬发犯了难，“这这怎么给她？”

姜子牙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次日清晨，姜子牙将床榻上的朝光叫醒，一枚圆滚滚的鸡蛋，被放在她手中，朝光盯着手心尚带着余温的鸡蛋，疑惑地蹙眉。就在姜子牙转身，想将稻草编成的鸡窝拿给朝光时，她已经仰头，将整颗生鸡蛋喝水般吞下。

“唉！你怎么给吃了！”姜子牙一愣，抱着稻草鸡窝手僵在空中，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朝光的眼睛转了转，对生鸡蛋腥气的后知后觉，令她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啊？不是让我吃了吗？你早说啊，怪难吃的这生鸡蛋！”

“我想让你孵它。”姜子牙无奈，放在鸡窝转身厨房，又拿了一个鸡蛋给朝光。朝光拿着第二颗鸡蛋，眼里闪烁出迷惑的光芒，“我又不是母鸡，我为什么要孵它？我不孵。”

没有理由的事情，她不想做，

心上那根无法被拔除的断刺，轻微拂过便钻心疼痛，对痛苦的躲避，让她拒绝任何人接近，稍稍风吹草便风声鹤唳，释放出防备的尖刺。

“我不孵！”朝光坚定拒绝道，她冷冷注视着姜子牙的眼睛，当着他的面，无情敲开鸡蛋，一仰头，又吞了下去，吃完鸡蛋，她用衣袖擦了擦嘴，又躺回了榻上，继续睡觉。

姜子牙无奈，“好吧！”

白发老人独自抱着那稻草鸡窝走出房门的脚步蹒跚，朝光忽然坐了起来，望着那背影看了良久，她感受到了姜子牙的好心，却无法抑制自己一瞬应激而生的戾气，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她的鼻头忽然一酸，低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