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这般,重阳节那日也不会醉了酒。
顾慕的话问出口,却不见回应,他侧首去看,容温的目光正落在他书案一角厚厚的一沓书籍处,而那些书籍的最下面,放着的——是她的手札。
容温目光直直的看了会儿,随后问顾慕:“我能看一眼二表哥书案上的这本册子吗?”她还抬手给顾慕指了指。
顾慕眉心微动,嗓音依旧平和:“是我一位好友的册子,怕是不能给你看。”
容温看了他一眼,嗓音低低的应了声。
她又将杯中酒用完,顾慕提了酒走过来,又给她添了一杯,嗓音温和道:“用完这杯,我送你回去。”
容温对他颔首,又跟他多讨了一杯,让顾慕送她回了木桂院,她站在木桂院门前,看着顾慕就要离开时,开口唤住他:“二表哥,夜色深了早些歇着,别饮酒了。”
顾慕对她颔首,颀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容温回到屋内,那对小老虎玉雕还在她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容温这会儿已经猜到了,既然这对小老虎玉雕不是母亲送给皇后的,那,母亲也不可能在上面镌刻她和平江王的名字。
所以,这对玉雕八成是平江王的。
是他送给母亲的,也不知怎地落在了皇后那里,而皇后应是一直收着,从未拿出来看过,才会不知小老虎的尾巴上有镌刻名姓。
容温想到这里,看向那对小老虎玉雕时再没了一开始的欣喜,对叶一吩咐道:“拿去丢了吧。”
她话落,叶一轻‘啊’了声,以为她是听错了,姑娘适才还在榻上当成宝贝一样拿在手中呢,怎得一会儿就要丢了?
叶一:“姑娘,奴婢瞧着这对玉雕得值不少银子呢,丢了怪可惜的。”
容温想了想:“明儿你拿去长安街上的当铺换成银子吧。”
叶一看了眼小几上的玉雕,‘诶’了声,她跟着姑娘在侯府这近一年的时日,也是见了不少好东西,估摸着这对玉雕能换上上千两银子呢。
容温又上了榻,被褥里暖暖的,心中想着适才顾慕与她说的那些事。
月上中天,沉沉睡去。
——
一连两日,容温都待在木桂院里没再出门,除了安川行来见过她一回,其余时间里她都在院中晒太阳。
她前天给宁堔去的书信,宁堔一直未给她回信,容温虽是心中不明缘由,却也没再去桂花巷找他,只以为应是他刚在兵部任职,所以没有闲暇给她回信。
她躺在院中晒着太阳,此时,中书令府门前,前日来给容温送东西的那两个小厮,又来了。
今儿同样是搬了一只箱笼,比之上回那个,更大。
吴伯因着上回的事,这次也知如何办了,让人收下,直接给送到了他家公子的院中,两个侍卫抬着箱笼来到木莲院时,顾慕的书房里有客人在。
净思就让人先放在了院中。
此时,与顾慕在书案前相对而坐的人是傅瞻,他这些日子不在上京城,昨日夜间才回,赶了个大早来见顾慕。
傅瞻:“观南,你瞧瞧,这本册子上记录了平江王数十年来在蜀地以权谋私,欺压百姓,强取民女的桩桩件件。”傅瞻用了口茶:“不止是他,所谓上行下效,蜀地的官员没一个好东西。”
顾慕将傅瞻放在书案上的册子打开,随意翻看了几页,嗓音平和道:“辛苦了。”不到两月时日,傅瞻从上京秘密出发到蜀地,他到蜀地时,平江王刚从蜀地离开赶往上京城,傅瞻将他在蜀地做的事查了个一清二楚。傅瞻又道:“观南若想让平江王死,这些证据足够了。待他被治了罪,再提出为温家洗刷冤屈,自是水到渠成。”
顾慕用了口茶,语气平淡道:“陛下虽不满平江王已久,可依陛下的心性,定不会下旨杀他,若想让他因罪而死,还不够。”
傅瞻闻言清了清嗓子,已然能看出些顾慕要做什么,他不再多说,正巧这时净思也走了进来,回禀道:“公子,宁堔又让人送来了只箱笼,吴伯不知该如何处理,让人送到了公子这里。”净思起初还会称呼宁堔一声宁公子,这会儿,已是直呼其名了。
顾慕抚在杯盏上的指腹微顿,默了片刻。
傅瞻起身:“什么箱笼,带我去看看。”他虽人粗鲁,心思却不粗,只看净思那副有人抢了他家公子未婚妻的衰气模样,他就能猜到些。
净思看着傅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轻叹了声,随后看到傅瞻腰间挂着一只一臂长的布袋,扯开话头道:“傅将军,你这腰间挂着的是什么?”
傅瞻被净思这么一问,下意识垂眸去看,净思见他像是忘了腰间有这布袋,心中只猜着,还能是什么,定是许久未见他家公子给他家公子带的礼物呗,净思看着傅瞻从腰间将布袋解下,随后打开,正欲从里面拿出东西来,就又道:“傅将军此次去蜀地,还不忘了给公子带礼物。”
傅瞻闻言手一顿,他解下来打开看看,是想知道适才往这一坐碰到了书案,布袋里的东西有没有被磕着碰着。
可不是给他家公子拿礼物的。
一时间,有些尴尬。
顾慕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起身走出书房,院中石桌旁,放置着一只硕大的箱笼,箱笼上面摆放着一封书信。
顾慕长身玉立在院中站了会儿,吩咐道:“送去木桂院。”他话落,不等净思去招呼人来抬着,傅瞻上前自荐:“大冷天的,别去喊人了,我给容姑娘送去吧。”
顾慕眉心微动,没理会他,又回了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