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幸运的,至少一开始知道自己是谁,会遭遇有怎样的感情。不似我,待到最后,才明白自己该扮演的角色,才明白我是谁……
我回峨嵋后,师傅立即对外宣布,爱徒定仪,定寻俱陨。她伤心之余,再破例新收了一名关门女弟子。此女终日闭关修炼,黑篷遮身,派中见其真面目者竟寥寥无几,竟连其名号也不知。只是隐约传闻其年龄偏大且面相偏老,其余成谜。
飞鸿师兄常来探我。他练起了左手剑法,常与我切磋比划。也许是他左手生疏,也许是我邪乎般的精进,总之,师兄他竟再也无法胜我。
一日黄昏,师兄前来,引了一名女童与我相见。定睛看去,竟然是她!女童也盯着我看,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寻师傅?”
我揭开斗篷,她眼中愕然。我嘿嘿笑笑:丁敏君啊你这死小孩,短短三年,都长这般高了。
师兄说:“敏君这孩子性子有些乖僻,这几年在派中人缘不善,本事没学到什么,苦头倒吃了不少。自从九师姐去后,更无人照拂。几日前,我路过后山偶然撞见她一个人在林中磕头烧纸,口中还念叨着给九师傅和寻师傅。心中着实感动。思量许久,我去告知了师傅。师傅同意让我带她来看看你。”
听师兄这般一讲,我想起了九师姐牵着她向我们引见时的情形。九师姐啊……一想到她,心中愧疚之感就疯涌。好好的一代灭绝大师,就这样让我给提前扼杀了。其实九师姐她于我,一直是颇有照顾的,我对不起她,还有她哥哥。想到此节,心中一酸,我拉过丁敏君,摸摸她头顶的馒头髻,道:
“记住,你的寻师傅已经同九师傅一道死了。你也不必太难过,相信过不了几年,你就可以拜到一位新师傅的,而且还是超厉害的那种。她会教你很多很多功夫,你应当算是大师姐吧。好吧,丁敏君,记住了,在你新师傅来我们峨嵋报道之前,你可以暂时留在我这里不用回去。我教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此话一出,丁敏君这小孩就立马狗腿的改口呼唤我了:
“师傅!”
怎知,这一声师傅,竟让她唤了我一辈子……
又过了三年,我出关。
三年之内,师傅日日替我运功。仿佛疯了似的,她老人家似乎一心想将毕身修为尽快传授与我。
我不止一次的进言:“师傅大人,这拔苗助长之事做不得呐~”
师傅总是怒目一瞪,随即训斥道:“乖徒,你的意思是,为师在害你么?乖徒呐,师傅说你是天纵奇才就是天纵奇才,这一点上,为师的眼光是不会错滴!”
不知是她的眼光果真独到,还是我的后天开发异常成功。短时间内,我像打了鸡血似的,功力猛进。
很多年后,我偶尔也会怀疑,师傅当初她当初这样做,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的故事后,故意想打破她的那个故事。
可是不管怎样,出关后,连败派中各路高手是事实。青锋微颤,我一剑钉死了风师叔的要害。点到即止,双方互拜,收剑。师傅向众人宣布,我是她云游寻回的不世奇才:关门弟子,定音。
我当场软了软。师傅她平日都唤我乖徒的,万万想不到她竟暗自给我起了这么个新名号。都不事先商量下。
定音……除了跟“一锤”好压韵之外,和“定仪”的名号有点点接近,跟定寻都扯不上什么关系了……>_
还好这怪名号几乎没有用过。原本还担心出关后被认出。结果派中原本相熟的师姐们,个个擦肩而过,却再也无人回头诧问一句:“定寻?”
起初,我还时不时偷偷蹲在山中小涧旁,伸头张望自家的水中倒影。摸摸雪白的鬓角,斑白的眉毛,老态毕现的嘴角。我怕,怕认不出这衰老陌生的脸,竟属于我。老天呐,这到底是时空定律,还是、还是王难姑他们给我的,竟是毁容毒药……(omg:所以,没事表乱吃)
我在派中立威,丁敏君在小辈中扬眉吐气后,抱着我的膝盖痛哭流涕:“师傅,敏君好幸福,能在三年之前拜见您。否则换作今日,敏君定是认您不出。师傅呐,敏君认不出您,定然就不能拜您为师了,定然就不能出人头地喽。师傅呐,敏君好幸福呐……”
一脚踢飞。居然间接暗示我老的快!还有,谁许你老叫我师傅的!!
我对早衰之事耿耿于怀,直到又过了一年,也就是我离开他的第六年,师傅亲自将一人带到了我跟前:粉妆玉琢,乖觉可喜,眉眼中又略带一丝刚毅之相。
“乖徒,此乃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掌上明珠,纪晓芙。”
“老英雄千里迢迢,一心将爱女拜我门下。你看,这孩子身板挺不错,应该是个练武的好料。为师考虑将过,决定让她拜你为师,今后你要好好对待呐……”
什么?!终于明白什么叫五雷轰顶的滋味。烤的烂糊,我当场语无伦次的说:
“不,不,我不干,我不干!”
随即拂袖而去。刚跨出殿外,胸腔仿佛突然被人剜去了一块肉似的,剧痛不已。哇的一声,口血呕出。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我坐倒在地。不不不,一定是错了,哪里错了……
我拒绝收纪晓芙为徒。
师傅将我叫入房中,眼深深看来,问我究竟为何。当着她的面,我失去了控制,大吼大叫:
“为何?为何!因为我是穿来的,因为我知道啊!她长大后会遇见他,他们会相爱,他们甚至会有一个孩子!”
“师傅!我离开了他六年,可我还常常想他,我都还没将他忘记!”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我亲手调教一个女子,亲手送给他,然后亲手杀掉她,最后就为了让他记恨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