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什么都放弃了,想悄悄一个人平静过活,这样都不能被放过吗?不被放过吗!”
太残忍了。
我有想过千千万万种结局,无言的也好,惘然若失的也好,总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伤口。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要收纪晓芙为徒。
师傅拍拍我的肩。我抬头望去,第一次看见师傅脸上有如此苍老的神态,说着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乖徒啊,如果郭祖师知道了跳下去就会见到神雕侠的夫人小龙女,你说她依旧会跳么?若是我,我还是会跳的。因为,他在那下面啊……”
良久过后,她忽然提了提嗓子,唤了我那许久没人唤的名字。
“我徒定寻,从你选择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承受一切的觉悟。无论是什么,都不必太过惊讶。毕竟,你曾告诉为师,他应有他的宿命,破坏了,就会伤害他,所以你离开。抛开你所知晓的将来,你终究是不愿见他有一丁点的不好,不是么?何谓因?何谓果?定寻呐,你说自己是变数。那,可曾想过,变数也有自己命定的轨迹?”
我没想过。
两年后,师傅仙去。
得到了对我而言已不是秘密的倚天屠龙之秘,以及那只铁指环——牢牢套入了我指中。
而那个人,直到戴上铁指环前一刻,我都热烈的笃定以及狂热的肯定,她会突然现身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双目一闭,铁指环套定在我食指之上。终究还是用了她的名号,灭绝。
这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除了自己的意识,所有的其它因素都在按它们既定的轨迹运行。被挟持在其中,就算再不愿意,再不甘心,最终也得被迫接受。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夹杂在现实洪流中的无奈。因为把柄、软肋被它们牢牢掌控,挣不去,脱不了。也许从我选择离开他的那一刻起,不,也许是更早以前,譬如挂了九师姐的那天起,亦或者从我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命定。命中注定我爱你,命中注定离开你,命中注定我孑然一身终会为你所恨。从来不期望我的意中人会是什么盖世英雄,也从不盼望有人会踩着五彩祥云来接我。世人常叹:料到了这开头,却料不到这结局。而我,于开始,于结局,压根就未料中过。没想过有一天,我也可做上峨嵋派的掌门;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用上那个代表狠心、绝情、凄厉异常、不顾情分的名号——灭绝。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
继任掌门的当夜,我削去了满头白发。道家本没有剃发的习惯,我还是自己给自己剪短了点,做个了断也好。再不用捂着黑蓬示人,第二日扣着一顶布帽出现,众人目光皆诧,却无一人相询。如今派中以为我最强,谁敢多问?众人皆拜。
飞鸿师兄改了名字,他让敏君叫他孤鸿子师叔。我埋头惨然苦笑。
四代弟子中,新收了静玄、静虚、静空等人,资质均还不错。俗家弟子中,纪晓芙、贝锦仪等已拜我为师。人才济济……
不久后,师兄就跑来向我借倚天。我沉默良久,开口仍是苦涩:
“你,见过他了?”
师兄也不瞒:
“是。他终究恨我将你‘毁尸灭迹’,约我比试。”
“你打不过他的。”
“是,所以我来借倚天。”
“倚天也没有用!不如……我同去暗中与你掠阵。”
“定寻!”
师兄突然唤我一声。有多久了,没听人这样唤我?
“他见过你的。两年前他就来山上转过,他来找过我,甚至全派上下都他翻了个遍。”
什么?我有些茫然的抬头。师兄顿了顿,终究讲出了那令人难堪的的答案:
“他没有认出你。”
原来是这样啊……两年前,原来他就已认我不出啊……
我侧身欲走,不愿借出倚天。师兄忽然将他那只余拇指的右手,猛的凑了过来。轻的几乎快让认听不见,他说:
“你成全我。”
递剑给他的一瞬间,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不顾老相的失声大哭。就算已是一派之尊,可只要见到师兄,我就仿佛还能永远重回那些辛苦练功胡闹鬼缠的时光。这么多年了,如今连他,竟也要离我而去了。
“飞鸿师兄,再见。”
后来一切如后世所知。赶到时,倚天已被人夺走,师兄病的连路也走不得了。他躺在我怀中,目光锁着远处桌上的孤盏油灯,神情似笑非笑。
“只一招,剑就被他夺去。比起以前,他倒是狂了许多啊。是不是被你害的?呵……咳咳……将倚天抽出,只看一眼即合上,说句什么破铜烂铁的玩意儿,就给扔在了地上。他说他不杀我……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