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珏知道,一切都很值得。拍摄进展到现在,在她心里袁颂和姜潮已经非常立体,他们从纸面里走出来,被赋予了丰富的灵魂。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结局。
可是喻呈总觉得,越接近这个结局,他就越能看到梦的边界。他像是快要苏醒的人,已经接收到黎明的微光,眼皮在颤动,触觉在恢复,大脑皮层在感受到那种从深处的抽离。
他曾和潭淅勉聊过这种感受,潭淅勉说,什么事投入太多,是会这样,会下意识拒绝接受改变与失去。
他问他,你怎么能做到不投入呢?
“别那么喜欢。”潭淅勉回答。
喻呈记起哪本书里读到过类似的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他是付出过一些代价,也花费了一些时间。可这个人如果不是潭淅勉,也不会是任何人,因此也不算浪费。
所以他没办法,他想要袁颂爱姜潮久一点,也想要潭淅勉爱他久一点。
但姜潮突然就消失了。
原先不想见也总会在楼梯上撞见,现在却连一次面都碰不上。
后来听街坊说姜潮住校,陈玉玲气得住了院,她本来联系房东想让她把袁颂撵出去,可人家说正经签过合同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就不让人住,陈玉玲嘴唇动了动,不想说姜潮的事。她觉得很可耻。
于是就只能自己搬家,搬运工上上下下,经过三楼,碰碎了袁颂门口小阳台上那盆三角梅,满地瓦片和泥土。他偶尔能从未封好的箱口看到姜潮的耳机,switch,还有上次去坐卡丁车的票据。
袁颂就这么看了一会,转身回到家里。
姜潮在的时候不觉得多满,但现在忽然空了,床上连褶皱都没有,冰箱也空,他给自己煮了碗面,什么都没有的那种面,只有酱油和盐。他坐在那里大汗淋漓地吃完,然后决定去死。
很意外的,原来毁掉别人的感觉也就那样,并没有让他觉得世界美好,更值得活下去。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他还是想死。
唯一不同的是,他花掉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他看了海,去了游乐场,他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另一种生活,他甚至一度被人纳入了那种生活规划之中,他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爱这种生活,还是爱这个人。
但也不重要,他无从分辨,分辨得了也承担不起后果。他别有用心,脏心烂肺,还配说爱不爱吗。
总之,较之之前,他觉得现在结束也不错。
他下楼,想去海边,刚到一楼,碰到个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人,头盔一摘,面孔很年轻。
错身走过去时,突然那人喊了一声:“喂,你是不是袁颂?”
袁颂回过头,年轻人打量他:“看过你照片就知道不会认错,是蛮酷的。”他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信封:“姜潮让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