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光渐暗,室内的金乌嵌翡翠灯盏已燃亮,那人负手在后,对着昳丽的绣屏,只留给她一个修长落拓的背影。
万年不变的绯红长袍,穿在他身上并没半点艳俗,反倒像是为他连身订造般。
再没有男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尤其是现在,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站着,哪怕一个背影,也可以俊美得如一幅画。
但这样的静谧维持不了多久,在她迈入门槛的那瞬,屋内的人就回过头来了。
第一眼看见的,是他似笑非笑的眸,笑意不达眼底。
“夫人真是大忙人,终于回来了。”
虽然是笑着说的话,语气也是一惯的懒洋洋,但虞维音还是感到了辛辣的嘲讽,她顿了一顿,才给他行礼。
“妾身见过夫君。”
“夫人如今有爹在背后撑腰,何须对本少爷客气?”翟祯安磨着牙道。
虞维音猛然醒悟。
想必,他是在翟老爷那儿吃了苦头,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哭诉好歹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腾出一阵愉悦,勾了勾唇。
“夫君,您很委屈吗?这不应该啊。妾身路途遥远嫁来桐城,幸得公爹护佑,您该替妾身高兴才是。您总不能希望,妾身受了苦、吃了亏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吧?
“妾身可不是这样纯善的小白花呢。”
他要护着背后的人,她便趁此卖惨求同情,为自己博得更多利益,有何不可?
难不成,她嫁进翟府来,便要时时温柔恭顺,事事都仰他鼻息?
“是!我料想你也不是什么善茬!”
翟祯安微微冷笑。
“你跟我一样,什么事都会事先在心里一一算计一番,你这种人,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虞维音只觉可笑,“夫君,您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她不过是稍微还击一番,便被他视为算计,那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岂不是叫谋杀?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暴制暴,有什么问题?何况,妾身做得并不过分,只是对公爹诉诉苦罢了,至于公爹对你说了什么,妾身也管不着。只要今后你我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地把日子过下去,妾身自然不会跟夫君作对。”
翟祯安咬牙切齿,当真有种想咬她一口的冲动。
这个女人,无路如何都学不会嘴软。
“那批成衣,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他冷哼着,“华老板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你把那些锦衣华服糟蹋成那样,他再看翟府的脸面,也不会照单全收。”
“多谢夫君关心,此事我自有主张,就不牢你操心了。”
她笑笑,脸上没露出丝毫担忧的神色,遥望天色已暗,碧瓷等人已端了食盒进来,正在案桌旁悉心布菜,翟祯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夫君今日不去微雨轩了?”她问。
小燕儿听了,在心中叫苦不迭,少夫人怎能下逐客令?
要是把少爷逼走了,明日那卢姨娘又要得意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