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那杂役就哆哆嗦嗦地被带来了,未着官服,也没了昨日的气势,他一眼便瞧见了虞枝意,霎时间腿一软,顿时跪了下来。
“公,公主。”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着周刑,一边摩擦着往虞枝意身边去,又连番嗑了几个头,语无伦次道,“公主,小的,小的是——”
“咳,公主面前好好说话,问你什么就说什么,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周刑似乎有些怒意,他瞪了杂役一眼,又冲虞枝意笑了笑,“公主问吧。”
虞枝意起身走到一旁,打量了他一番,“昨日在官道上,你可曾言让百姓去铲雪是上面嘱咐,你只是按命令行事?”
“这,”那杂役支支吾吾,突地跪着爬向周刑,一把拽住了他的官服衣摆,“大人,您,您要救小的啊!您知道小的不是——”
周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显得十分不耐,“公主让你说什么,你如实说便是了。”
杂役不知所措地频频环顾四周,半晌才停下,又怯生生地瞧了一眼虞枝意。
才埋下头轻声道,“此事公主误会了,昨儿个是小的信口胡说的,大人并未这般吩咐我,大人只是说府署里的官差不多,要留守冀州城,负责城中管理治安等等事宜。”
“让小的去找通判大人,让他派手下之人去冀州城外那些往来必经之路上铲雪,只是,小的,小的看有的百姓可怜,家中人口又多,想讨些口粮和衣物,小的也是好意,白送那人人岂不都来要,那冀州岂不要大乱,故想了这个法子。”
“若公主不信,可看文书,小的房内,还有大人命小人带去的文书,字字句句,盖有知府印章,公主一看便知!就,就在小的床边的木箱中!”
虞枝意抬眸,“去取。”
“是!”
贺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杂役,心中却思忖了起来。
虞枝意看向那杂役,“你说你是为了百姓,那踹人也是为了百姓吗?”
“这,不能怪小的,也实在是一时心急,见他们又想赚些口粮又不肯好好干活,拖拖拉拉,小的本就是出于好心,背着知府大人,可他们倒会偷懒。”
“可若干不完耽误了来来往往贵人的时辰,小的也没法向知府大人交代,实属是无奈之举。”杂役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情真意切,仿佛真是冤枉了他。
“公主,已找到文书。”那衙役将那文书搜来,呈上。
虞枝意将文书翻开一看,确无误,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他所言的安排,更有日期印章为证,虞枝意合上文书,还给周刑,又深深地看了杂役一眼。
“所言不虚。”
虞枝意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的,准备的倒是周全,她也不意外,早知不会那么简单,没想就此治什么罪,不过是借此敲打他们一番,别太嚣张罢了。
杂役笑了笑,刚要开口——
虞枝意拍拍手,“起来吧,原来竟是我误会了,既然你如此好心,这样吧,将这杂役房中所能搜出的物件一一拿出,都送与昨日那些百姓家中吧,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那些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吧?若是不记得也无妨,便一个个查。”
“官道还需人铲雪,以后就负责日日铲雪吧,周大人觉得如何?”
说毕,虞枝意那双杏眼带有几分狡黠,唇角似笑非笑,面上笑着却全然不吃他们这一套,十七八岁的少女竟有着让人不敢试探冒犯的威慑。
周刑也一时有些惊愕,不愧是宋大将军的外孙女,被捧着长大的公主,颇有几分他的风范,全然不是她哥哥虞知凌那般谨慎圆滑的模样,于是低眉道,“王显虽是好心,但私自授意安排,阳奉阴违,实是用人之大忌,公主不杀他已是大恩。”
“话也不是这么说,本宫也是好心。”虞枝意特意将好心二字咬的很重。
“公,公主——您不能这样啊!”王显似乎还想挣扎一番。
周刑心中对虞枝意的行事风格已经有数,摆摆手道,“公主没有让你离开府衙已是开恩了,还不跪谢。”又半眯着眼朝衙役道,“领他出去吧。”
“既然此事已结,还请周大人再与我和贺修撰细说如今冀州的情形。”
周刑不敢怠慢,点头示意,“公主这边请。”
“如今冀州城百姓除去冻死,雪灾时离开冀州的,还足有三十多万人,城中百姓,大多都是寻常人家,而此次雪灾来的突然,雪灾冻死了不少地里的作物,粮食,加之雪灾潮湿,家中纵使屯了粮,也容易受潮,何况大多百姓家中储粮远远不够。”
“现下府署的粮仓内粮食也越来越少了,从秋季征收的粮食加上朝廷拨下来的,也至多只有这一万担粮食了。”周刑推开粮仓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