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兰雪靖,下意识以为他在说兰雪靖,不过晁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苏衍这才意识到这句“真像啊”是说他,“看来晁相知道我会来。”
晁音放下衣摆,“我最后一次见苏青山还是几年前他来盛安那次,这家伙威风了一辈子,老了还是那么威风,就是双鬓生了白发还是那么威风不减,荣清王进来的时候老夫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苏青山,不过你比他沉稳多了。”
苏衍伸脚勾了长椅让兰雪靖坐下,兰雪靖眨眨眼乖乖坐下。苏衍站在晁音面前,“晁相,五年前妖僧悟真散布谣言说您奸相误国,当时此案闹得满城风雨。可是不久之前,我知道了一件事,当年的谣言并非针对您,而是先帝……”
晁音沉稳的眸子一丝丝波澜都没有,反而有些如负重担的释然,“果然还是查到了,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我们都以为当年做得很干净。罢了,罢了,先帝已去,老夫又深陷牢狱,即便我不说你们再查下去也能查得到。我也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请容我问荣清王一个问题。”
苏衍,“晁相请讲。”
晁相正了正神色,“荣清王,你觉得一国之君血统更重要还是治国之能更重要?”
苏衍勾了下唇角,笑容温和了些,“血统一说在我看来就是无稽之谈,血统再纯正无才无德难当重任,只会误国误民。”
似乎晁音早已预料苏衍会这么说,欣然地笑了下,“是啊,一国之君治国之才才是首要而不是血统。我历经四朝,论手段,没人比得过昌隆帝,兴许你们在史书上看到他的功绩,只有寥寥几笔的软弱无能,可他的手段比起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帝的身世昌隆帝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执意把皇位交给先帝,这个江山得有能力的人来坐,而不是血统。这就是我和郑卿真最大的区别,权倾朝野的晁音竟然还想着大盛的江山是不是很可笑?”
晁音不似朝堂上的强势,反而像个和蔼的老人,“我入仕的时候也是怀着一腔报国的热血,可大盛的官场早被世家腐蚀烂了,入了官场就等于踏入了泥沼里,独善其身根本站不住脚,明哲保身更不可能,若想在官场立足只能跟着一起腐烂。世家不除,大盛这座高庙早晚会倾倒。”
苏衍突然意识到,晁音或许一直都是和嘉良帝站在一起的,不然无权无势的嘉良帝不可能坐稳江山,就算当时有苏青山,可以当时朝中势力,晁音要架空他轻而易举。晁音的目光和蔼了很多,疲惫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不是觉得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甚是可笑?”
晁音自嘲着,“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天真热啊,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首歌谣,北有高楼,囚一佳人,名唤瑶姬,父妻子承,一儿一女,好字成双。女儿艳动天下,灿如朝阳,可与日月争辉,儿子天之骄子,一代君王。瑶姬瑶姬,瑶池仙女,两代君王为之倾倒。”
五年前,盛安城坊间开始流传这首歌谣,很快传到了嘉良帝的耳朵里,他的身世见不得光,若是给世家知晓了去,他们群起而攻之,大盛的江山怕是要不稳了,他叫来了晁音,于是两个合计了一下。晁音找了个假和尚以悟真的名义招揽信徒,让他们来闹事,到处散布晁音奸相误国的谣言,很快大理寺在明面上抓捕散布假谣言的人,而辅国司和密卫署在暗中清缴悟真的势力,杀悟真的人充数,血流成河。
大理寺抓了很多人,晁音那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悟真很狡猾,从未真正露过真容,他每次招揽信徒都让替身代行,当时大理寺单是替身就抓了七个,最后处死的那个也不是悟真本人,晁音也是在他死后才明白的,真正的悟真还逍遥法外。
这些年他们未放弃查找真正的悟真下落,不过自打那以后悟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一丝丝痕迹。直到年初最近,嘉良帝盯上了南琴。
“南琴?”苏衍挨着兰雪靖坐下,朝他挑了挑眉毛,就是因为南琴他才在辅国司地牢呆了几天。
兰雪靖心虚地笑笑,他有预感,苏衍肯定要跟他翻这笔旧账。
晁音,“先帝当时没说,说等有了消息再来告诉我,可谁知南琴死了,你还被诬陷杀了他,最后入了狱。最后我听说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苏衍又看了一眼兰雪靖,最后不了了之是兰雪靖的手笔,没想到南琴身上牵扯那么多。
苏衍,“既然先帝早早注意到这个南琴,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栽到我的头上。”
晁音,“南琴死后我查了查他的出身,虽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能查出一些端倪。唉,天盛帝当年干了很多荒唐事。”
苏衍一顿,“天盛帝?”
晁相痛心地摇摇头,“天盛帝早年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君王,最后……我依照南琴的年纪和生辰查到一些事,往前推算大概能知道一些事。天盛帝晚年昏庸,竟抢人臣子的妻子。有次见着兵部尚书的夫人生得貌美,竟不顾君臣之情直接强抢了来,那尚书气绝而亡,而那位妇人进宫没多久就被冷落了,天盛帝就打发人出宫去了,后来那妇人回了老家。南琴死后我打听到他的老家,和那位尚书夫人是同乡,也是来自灵州卢县。探子来报,那妇人回乡后深居简出,大概一年后宅府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五年后妇人病亡,她五岁的儿子下落不明。”
苏衍抬眼一顿,“南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