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这个字,引申自噩梦,传说中有种鬼叫魇鬼,专出现在人梦里,趁睡魇人,令人‘气不得伸’,比如很多人身在梦中,却醒不过来,便是这魇鬼作祟。不过魇鬼通常很弱小,只是吸人一点精气,最终人在挣扎下还是会醒来。”
解彼安点点头:“我知道魇鬼。”
“兰公子并非有魇鬼附身,只是他的症状很像被魇住了,在心魇之室受的刑,让他沉睡在最痛苦的记忆的噩梦里,醒不过来。”
解彼安倒吸一口气:“我明白了,长老的意思是,要想醒来,只能靠他自己。”
陈长老点点头:“人越是疲倦虚弱时,越容易被魇鬼附身,同样的,兰公子在无间地狱浸淫阴气,身体虚弱,加之那刑又过于残酷,所以他被魇住了。我们能帮他的,是为他调养肉身,让他恢复体力,同时不停地唤他,与他说话,但真正要醒过来,还是要靠他自己的意志。”
“他需要一些刺激。”范无慑抱臂依靠在门边,他有意远离所有人,因为他知道这帮人都害怕他的靠近,但他高大的身躯依然造成不可忽视的威压,“光是说话不行,得说到点子上,他因什么被魇住,就要拿那些记忆去刺激他。”
“这……”
范无慑冷道:“我受过心魇之刑,我说有用就有用。”
“是,应是如此。”陈长老忙点头。
“可是我们要拿什么刺激他。”解彼安皱眉道,“没人知道他前世经历了什么,或许他的记忆在金箧玉策里。”
“我知道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江取怜前世的名字。”范无慑轻觑了兰吹寒一眼,“应该有用。”——
解彼安坐在金乌湖边,面冲波光粼粼的湖水,背靠一株千年香樟,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剑。
他闲暇时总爱擦剑,哪怕已经擦得光可鉴人,也还是会反反复复地擦。从前闲暇时爱种花,如今一园子兰花,恐怕早已荒废,唯有手中这把君兰剑可以稍作慰藉。
巨大的香樟树散发出阵阵辛辣的气味,不住地扑入鼻息。他从前很讨厌这味道,他自幼爱花,终日生活在清新沁雅的花香中,怎么能忍受这样古怪的味道,且樟木的气味是有毒的,寻常百姓家防虫也只是取用一点,可不见谁把香樟木种在住的地方。
唯有纯阳教,唯有落金乌。
但这种说法有失偏颇,并非是性情古板古怪的纯阳教修士喜欢把香樟树种在住的地方,而是这片土地本就有这一株千年古树,同时,还有天下所有修士趋之若鹜的洞府,所以,纯阳教先祖不得不在此定居,且一丝一毫也不敢坏此地的风水,这棵树自然也就成了纯阳教的圣物。
后来,纯阳教修士发现这香樟树的气味虽然难闻,但却十分提神醒脑,对修为有益。
解彼安因思绪纷乱,特意来到这树下坐了一会儿,果然被熏得愈发清醒,得以梳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照闻告诉他,不仅仅是他们在寻找许之南的下落,酆都城一战后,纯阳教就发动了所有力量去寻许之南,为了拿回纯阳教至宝金镂玉衣,而有线报称,许之南可能从未离开过蜀地,甚至在蜀山一带出没过。
依许之南当时的状况,确实也跑不远的样子,所以他很可能真的没走远,自然也不可能不远万里跑回赤帝城,毕竟苍羽门也不会放过他。
他们打算等衔月阁主兰自若赶来纯阳教后,就启程返回蜀地,在纯阳教修士的配合下搜捕许之南。
从许之南手中抢金箧玉策,自然是比从江取怜手中抢生死簿要简单得多。
待拿到其一,才能对付江取怜。
正思索着,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一双脚停在了他身侧,头顶传来一道动人的嗓音:“大哥,你在想什么。”那声音明明是低沉的、甚至带一点沙哑的,肃杀之时能听得人毛骨悚然,可仅是换了腔调,就有一种厚重的温柔。
解彼安没有回答,只是把剑举起来,做着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将白帕从底部一路抹到剑锋。
“我猜猜。”范无慑在解彼安身边坐了下来,“你在想兰吹寒,在想许之南,在想崔府君和薄烛,在想江取怜。”
“嗯。”
“把兰吹寒交给他爹,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他变成这样并非你的错,不要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