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五月,榴花碧桃。
布谷鸟立在树枝上时而嘹亮声鸣,晒谷场上成堆颗粒饱满的麦粒,预示着今年罗河公社第七大队的收成相当不错。
社员们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正在用钉耙和木锨将麦粒推开,晾晒,议论着今年的收成,就听到从村里传来吵闹声。
“咋回事?”有人用包头巾擦了下脸,好奇地问。
“不知道啊,听着像是北巷子那边传出来的动静。走,走,去看看去,”反正这麦粒马上摊完了,这社员看热闹心大,扔下耙子就跑了。
不仅一个两个,手头活不紧的社员都顺着声音赶过去了。
村子靠北头,革委会工作组带着七八个民兵,正气势汹汹地围在程家门口,其中两个人粗鲁地抓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胳膊。
程老汉程满仓看见自家媳妇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焦急地朝着工作组的人说:“同志,有话好好说。你们先放开我家老婆子,她不是走资z派,真的不是,而且,我家可是八辈贫农。”
“哼,这女的不仅是走资z派,还是富农成分,就算你家八辈贫农,也改不了她的出身,”说话的人是公社革委会民兵队长刘红兵,粗着大嗓子,眼神带着恶意,“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小姐,坏分子,就该被批判,带走。”
被押着的程老太徐初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我不是走资z派,你们无凭无据,不能乱抓人。”
徐初容没想到,无端端的居然会被革委会的人找上门,而且,这些人连申辩都不给,竟然要直接将她带走。而且,如果真的这帽子被扣下来,不仅她,程家人都要牵连受罪。
只是,任由程满仓怎么说,刘红兵根本不听,直接就要人将徐初容扭着带走。
徐初容越挣扎,抓着她的人动作越发狠厉起来。
赶过来的村民,都赶紧帮腔说好话,但无济于事,革委会的人似乎就认定了徐初容是坏分子,要将人带走。
程家其他人又都出去上工,孩子们也出去了,程满仓急的脸色赤红,眼看着徐初容就要被带走,冲上去跟民兵抢人,但对方人多,很快被推到一边。
这
时,忽然从院子里冲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大声叫着,“放开我奶奶,坏蛋,啊呜……”
小丫头一下子就咬在了其中一个抓着徐初容胳膊的民兵手上,但到底只是个才七岁左右的小孩子,也没多大力气,那民兵只疼的叫了一声,抬脚就把孩子给踢开了。
“玥玥!!!”
徐初容眼睁睁看着小孙女被踢到一边,撞到墙上,小小的身子滑落在地,凄厉地尖叫一声。
程满仓一心想要将徐初容救下来,根本没留意到小孙女程玥,等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冲过去,他吓得手脚发抖地扑到孩子身边,小心地抱起她的身子,“玥玥,醒醒,别吓爷爷……玥玥醒醒,孩子。”
一切发生的只有短短几秒钟,那踢人的民兵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将人给踢的撞到墙上,抓着徐初容的手就松开了。
徐初容猛地挣开,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玥玥,玥玥……”
工作组的另一个革委会委员王时进,本来就不赞同这么野蛮抓人,此时见出了事故,皱着眉对刘红兵道:“你好好约束下民兵,这样莽撞行事,对咱们工作展开十分不利。先将这小女孩送村卫生所去,抓人的事等会儿再说。”
不过,虽然还没有实质性证据,但王时进看到徐初容后,即便对方是一副农妇打扮,年岁也五十出头,但感觉上的确不像是普通乡下妇人,弄不好真的是富农或者资本家子女。
本来就是没定性的事件,如果出了人命那就棘手了。
“对,对,去卫生所,快,满仓,快去,”徐初容猛地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看了下赶过来的村民,对着其中一个妇女道,“他四婶,你快去地里找找我家老大和老大媳妇,跟他们说,我们带玥玥先去卫生所里。”
李四婶跟徐初容关系不错,刚才就是她一直帮着说话,虽然不管用,这会儿自然是赶紧应下,“二嫂,我这就去。”
因为是农忙麦收时节,社员们都早早下地了,留在村里的都是些操持家务的老头老太,不过,这边动静不小,有离得近的社员看见是程家这边出事,有交好的人家也早去通知程家其他人了。
所以,李四婶还没走到田边,就遇到了
程家兄弟几个。
而这边,围在程家门口的一众人,也跟着转移阵地,都去了村卫生所,不过因为卫生所的柳医生脾气暴,他院子里种了不少药草,一向宝贝的很,村民都没敢往里面挤,围在外面议论。
有人摇着头怜惜,“程家那小丫头本来就脑子不灵光,傻乎乎的,这又磕着头了。”
旁边的人冯二媳妇却道:“那头可不是好磕的,越磕越傻,弄不好这程玥就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