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脸色骤然阴冷下去,情绪似乎也在那个瞬间崩盘了,我看见他眉头在颤,随即他向前一步,双手掐住我的肩膀。
“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说再也不会见他了!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见面?难道这就不算是骗我了吗?”他咬牙说,“梁初,你既然做不到,那为什么要答应?”
他声音大得几乎都是在吼了,震得我心慌,我本能地闭上了眼。
他手指捏着我的肩,好痛,要把我捏碎了似的,可那几个字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吃痛地皱着眉,慢慢苦笑一声:“‘一次又一次’?赵知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猛然一顿,下一秒,我肩头的力道撤去了。
我睁开眼冷冷地望着他,他喘着气站在我面前,因为情绪激动,眼尾都有些泛红,不过刚才的狠戾转瞬已经没了,他胸膛起伏着,眼底只剩下诧异的慌乱。
他的神色已经算是答案,我忽觉得心脏向下坠了一截,那个瞬间,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回过神来,我抬起胳膊拼命把他推远,赵知砚也不反抗,有些无力地后退一步,倚在玄关的衣帽柜上。
“果真是这样,”我喃喃说,“我还在想呢,怎么那么多次你突然就出现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现在我终于懂了……”
呼吸得太急,我嘴唇在抖,手也在发抖:“……这几个月,每天晚上在身后跟踪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吧?还有我的手机、我的包,也都是被你翻过的,是不是……”
许许多多的细节彼此吻合起来,我越说越觉得害怕,情绪根本控制不住。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从我脸上掉了下来:
“你什么都知道……赵知砚,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又何必来问我?你看我手机还不够吗?我所有的日程规划,要见谁、几点见、在哪儿见……不是全都在上面了吗?你翻我的手机就够了啊!”
可赵知砚始终没有反应,他不承认,也没否认,就只是木然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我掉眼泪。
我视线都模糊了,却还能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原本我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这么长时间里我每天傍晚担惊受怕,被身后尾随的那双眼睛吓到失眠,如今才知道其实这人跟我近在咫尺的——原来每晚他都在我身旁入睡。
后知后觉的恐惧似乎更有冲击力,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着,撞得我难受。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干吗要这样?”我掐着手心,艰难地一遍遍问,“我们好好的不行吗?你这样真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好好的?你以为我不想吗?”他终于笑了一声,那笑声轻飘得像一场雾,“但现在他都回来找你了,你总背着我跟他联系,跟他见面……我们还怎么好?”
“那都是因为工作啊,我们早都结束了!”我倏地仰起头,“既然你跟踪了我那么久,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早就忘了他了!”
“真的吗?你真忘了他了?”赵知砚低了低上身,朝我压下来,“梁初,你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我闻声怔怔地望过去,眼泪把我眼前糊成一片了,一圈眼眶都酸胀得发痛。
连带着喉咙也痛,我哽咽着说不出话,赵知砚却很平静,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后来慢慢笑一下说:“你骗我。”
他的手伸向裤袋,摸了一件什么东西出来。
指尖捏着轻放在我掌心上,是冰凉的触感,我低下头,是那根镂着雪花的软银圈。
我已经混乱得什么思考都作不出了,就只那么痴痴地捧着。而后赵知砚的手又落回裤袋,他还维持那个姿势,抄着兜,斜斜地倚在玄关上:“去见吧,我拦不住你。”
我想说“果然是你拿走的”,可那话又有什么意义。
最终我僵硬地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银圈攥在手心里:“我只是去找他拿份文件,最后一次了,今天过后真的就断了。我知道我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但你要是愿意信我,就等我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靠在那儿久久不做声,没表态,也没回应。
我们沉默地对视片刻,后来我说句“那我走了”,推门出去的瞬间,干燥的夏风迎面扑在我脸上,那时赵知砚在身后喊我,我回过头,他站在过堂的风里。
“我们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他。”他望着我说,“如果没有陈炀,我们本来可以很好的。”
我直觉他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可那只是蛛丝马迹,他不再多说,我又哪里能够知道。
后来那两句话就像鬼魅般缠进了我心里,我发着愣,沿路慢慢走去平湖公园,其实南门的位置离家并不远,也就隔了几个街区,那天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等我终于站在公园门外,看看表是9点55分,工作日的上午,来公园里玩的多是老人小孩,角落里有人抓着一大把氢气球在卖,我望过去,认出是鸽子形状。
铺天盖地的白鸽子算是这座公园一大亮点,因此公园里各处设计大多都跟鸽子有关。长椅、围栏、展览馆、假山雕塑……现在连门口售卖的气球都做成了鸽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