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东方微熹,一线鱼肚白隐约。
远远就能瞧见宋瑜微松的发髻和微红的眼尾,她步子踏得轻快,裙角飘起像翩飞的蝴蝶。
“三堂叔这便要走吗?”宋瑜有些纳罕。
一边的婢女连忙提醒,“娘子,三爷昨晚便在这儿等着了。您走的时候也不说您去了哪儿,奴连个通信也递不过去。”
宋瑜仰头,又迅速低下去,她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启口。
她能感受到她三堂叔正在望着她,气势难得的逼人,不容忽视。
“你既回来了,那我便走了。”宋让轻声道。
可偏偏就是这样,没有责罚,没有宽慰,就是平平常常一句话,却让宋瑜陡然生出了一种荒唐感,她做的这是什么混账事!她恨不能把昨晚言笑晏晏的自己吊起来,倒倒脑子里的水。
饮酒作欢不解愁,事后每每让人觉得几多煎熬。
眼前的衣角挪动,似乎要走。
宋瑜急匆匆抬头,下一刻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于是她所有的话语都哽咽在喉头。
宋让静静看着她。
“我只是喝了些酒耽搁了事情并没有做其他的糊涂事。”宋瑜辩解,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而且我也记得,是要来送你的。”
宋让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身形在宽大的衣衫里显得清瘦,却让人生出不可撼动之感。
见他不答,宋瑜便继续了,“是阿瑜的不是,原不该耽搁三堂叔的事情的。”
“三堂叔站了这么久,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夜间风凉,不然回去喝帖药免得感了风寒。”
语罢,她微微挪近了一点,一双眼睛被水雾浸得透亮,“三堂叔,别生阿瑜的气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宋让垂眼,看着面前期期艾艾的宋瑜,“宋瑜,我没生气,也没有不适。”
“三堂叔,你别生气啊。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一点也不像不生气的样子,许是喝了酒情感便格外容易泄了闸,宋瑜几乎顷刻就想到后来她三堂叔独自在大殿里捱着病痛的模样,眼尾愈红。
“我没生气,也没不适,宋瑜。”宋让再次强调。
宋瑜眼里蒙上层水雾,泪珠几乎眨眼间就要落下来,“你别骗我。你明明就是在生气。”
宋让沉默了片刻,“你醉了。”
“我没醉。”宋瑜眼里蓄着泪,“我也没胡说,三堂叔你就是在生气。”
宋让无言。
一边婢女却看出自家娘子情绪不对来,上前一步想先把人劝回去,“小姐许是有些醉了,三爷别计较。”
宋瑜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么一件事情,余光瞥见婢女的举动便连忙往前又蹿了一步,直直扑在宋让身上。
婢女慌了,正想出声向宋让解释,宋瑜眼里的泪珠却像玉珠子连串滚落,她拉着宋让的衣袖,音调里全是哭腔,“你别骗我,你唤我宋瑜,怎么说你没生气?”
宋让的动作滞了一瞬,然后他挥挥手,示意婢女小童都站的远些。
婢女忧心地看着宋瑜退远。
墙下的花影晃动,暗香幽淡。
“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生不生气?”宋让不动声色拉开点同宋瑜的距离,手臂却还虚虚环在宋瑜身前,以防她跌倒了去。
宋瑜的鼻尖有些红,剔透的眼睛中倒映出宋让的身影。
“可你又不是别人,你是三堂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