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寒道:“蘩蘩脾气乖顺,从不惹是生非,若不是被逼得狠了,怎么会做出用墨汁泼人的事情?反倒是这蒋梦儿的人品欠妥,不问自取视为贼,吴讲书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先罚我们家的孩子?”
吴讲书张口欲言,谢轻寒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继续步步紧逼道:“蘩蘩入学堂三日,只有一天是在书斋里面坐的,只坐了一刻钟,就被吴讲书赶出去了,接下来几日甚至连位置都没给她安排,书也不给,学堂的衣裳也没有发放,同是学生,吴讲书为何如此分别对待?难道是我们的脩金给的比别的学生少吗?”
吴讲书叫屈道:“这是因为她上课不读书的缘故,非是我故意刁难她,你问问姬明月,上课读书时,为何从不开口?”
谢轻寒皱眉道:“那是因为蘩蘩都会。”
“不可能!”吴讲书断然道:“她一字未读,怎么学得会?我让她去门口站着,亦是小惩为戒,岂料一转眼,她人就溜走了,下午才回来,这样顽劣,叫我如何教导?”
谢轻寒摸了摸姬明月的头,问道:“先生这两日教了什么?”
姬明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小声道:“教了岁时篇和朝廷篇。”
谢轻寒蹲下身,哄道:“蘩蘩背来听一听?”
姬明月点点头,张口背起来:“三皇为皇,五帝为帝,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天子天下之主,诸侯一国之君……”
她背的正是昨日才教过的朝廷篇,十分流畅,连个磕绊都不打,一字未错,吴讲书目瞪口呆,她心里清楚,昨日姬明月甚至都没有进书斋,只在门外站着听了一会,就走不见了。
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全部都记得,不止如此,岁时篇比朝廷篇的篇幅要多一倍,直到如今,蒙堂的学生们也不一定能背全,姬明月仍旧都完完整整地背了出来。
这下别说吴讲书,便是虞监院也十分惊讶,道:“这孩子真是聪颖。”
谢轻寒道:“入学之时,我就说过,蘩蘩读书很努力,每日入睡之前,都要练五页大字,背诵诗文和辞赋。”
说起这些时,谢轻寒的眼中露出几分隐隐的骄傲,道:“她从前未曾上过学堂,如今已经识得千字,诵得百诗,这样的学生,吴讲书也觉得不能教导吗?”
吴讲书目瞪口呆,一时间无言以对,谢轻寒的表情冷了下来,清俊的面容上如同笼了一层寒霜,道:“蘩蘩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先生好好说一说,而不是肆意斥责,甚至不问缘由地处罚,今日我也不会来这里走一遭了。”
吴讲书的脸孔涨红了,不知如何接话,虞监院的表情也有些不好,其实按她的意思,即便姬明月调皮,小惩一番引以为戒便是了,吴讲书下手太重,竟把人打成了那样,从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只是那些学生的父母大多没什么势力,不敢说什么,更不会像谢轻寒这般,直接找上了学堂,如今连她都有些下不来台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笑道:“原来明月这样聪明,不如以后到我的弈堂里上课算了。”
闻言,众人皆朝说话的人看去,姬明月也觉得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只见那一直坐在石桌旁下棋的女子站起身来,她穿了一袭缟色的衫子,面上笑吟吟的,容貌平凡,却透着一股子和善清润的气质,正是昨日同她下棋的那位先生,温红缨。
虞监院向谢轻寒介绍道:“这位便是陵阳棋客温红缨。”
大昭四雅客的名噪南北,在文人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谢轻寒自然是知道的,立即拱手见礼,温红缨回礼,然后笑着看向姬明月,道:“明月还记得我么?”
姬明月点点头,温红缨微笑:“那要不要来弈堂?”
姬明月迟疑地看向谢轻寒,谢轻寒轻声鼓励道:“蘩蘩自己说。”
听了这话,姬明月才小声道:“好。”
比起吴讲书和蒙堂,她更喜欢昨天去过的弈堂,那里的学生们都很和善友好,总是爱笑,还有李寒君和温红缨,最重要的是,弈堂没有吵闹的蒋梦儿了。
见她答应了,虞监院有些犹豫地蹙起眉,道:“这怕是有些难办,她还没有通过升学考,如何能跳过蒙堂,直接进弈堂?”
原来这随园除了蒙堂以外,还有五个学堂,一曰雅堂,专教诗词,二曰墨堂,专教书画,三曰乐堂,专教曲乐,四曰弈堂,专教弈棋,五曰医堂,专教医术,学生们入学即入蒙堂,学了一二年之后,随园会设升学考试,成绩合格者,即可升学,择二堂学习,其中除了雅堂是必入的之外,其他四堂都是看学生们的兴趣。
虞监院担心的是,姬明月连蒙堂都只进了三日,如何通过升学考?
温红缨倒是不在意,道:“她才进蒙堂三日,便能背岁时篇和朝廷篇,其聪慧程度可见一斑,想必在弈堂待一阵子,通过升学考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去向山长说一句,破例让她入弈堂。”
温红缨是陵阳人士,当初随园建立的时候,山长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说动她来京师,其地位之高,只有花时云才能与之相比,如今她破格要走姬明月,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山长不会不同意。
想到这里,虞监院便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姬明月就去弈堂吧,升学考延后再说。”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温红缨当即去掌书处给姬明月领了书,又亲自替她量了体型,让人去给她做弈堂的衣裳,牵着她走时,姬明月回头看谢轻寒,谢轻寒微笑起来,道:“蘩蘩去吧,叔叔下学来接你。”
姬明月点点头,同他挥手道别,温红缨便牵着她往弈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寒君(苍蝇式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