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着前一天在码头上吹了冷风的缘故,第二日,姬明月便病倒了,头痛欲裂,咳嗽不止,喉咙沙哑,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老太太摸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让人去请了南大街妙手堂的老大夫来。
那老大夫还记得姬明月,哟了一声,道:“又是你这小娃娃,怎地病了?”
老太太问起,他便将那一日谢轻寒带着姬明月来看病的事情说了,又道:“这孩子底子不大好,脾虚体弱,现在不好好养着,以后只怕会更麻烦。”
老太太听了十分担忧,连忙让他给姬明月瞧病,又问该如何调理,老大夫十分耐心地都与她说了,饮食宜忌,平日里要吃什么,要补什么,十分详尽,末了给姬明月把了脉,说只是普通的伤寒,又开了个方子,老太太忙让人抓药去了。
在谢文海的授意下,谢府下人都刻意不让姬明月和谢双燕相处,若两人在路上遇见了,香雪便带着姬明月离开,再加上谢双燕被父亲那一巴掌教训了,倒是安分了好一阵子,也不敢来惹姬明月。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年关越来越近了,外头不时会传来噼啪的鞭炮声,热热闹闹的,谢府也开始打扫,下人们忙里忙外,除尘扫屋,准备过年了。
这一日天气终于放晴,谢握瑾和谢握瑜两兄弟也不必去学塾了,一大清早,谢握瑜便跑来找姬明月,把两块糖糕往她手里一塞,高兴地道:“要贴春联了,蘩蘩去不去看?”
姬明月实在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见他情绪那么高涨,便不好拒绝,谢握瑜拉起她去了前院,清晨的阳光明媚,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姬明月这几日都在养病,没怎么出过院子,这会儿看见花厅前面种着的腊梅全开了,冷香淡淡,十分好闻。
树下摆着一张长条书案,上面放了笔墨纸砚,谢握瑾正在帮着铺红纸,见了姬明月过来,便笑着招呼道:“蘩蘩来了,病好些了吗?”
姬明月点点头,花厅里出来了一个人,是谢玉楼,他穿着一袭茶白色的袍子,眉目俊美,一双桃花眼天生带笑,逗谢握瑜道:“又去
叫蘩蘩来,同你爹也没这样好的交情。”
谢握瑜翻了一个白眼,道:“您见天儿不着家,哪里来的交情?”
谢玉楼也不恼,只笑着指了指他:“兔崽子,也敢讥讽你爹了。”
谢握瑜知道他不生气,拉着姬明月走近了,问道:“爹,今年的春联你来写?”
谢玉楼挽起袖子来,含笑道:“怎么,瞧不起你爹?”
谢握瑜立即道:“没有的事情,只是往年都是小叔写的,您能成吗?”
谢玉楼拿笔杆儿抽他的头,没好气道:“怎么不成?”
他说完,便蘸了墨,问谢握瑾道:“兄弟俩在学堂里读了一年两年的书,来作个对子我听听。”
谢握瑜才八岁,刚刚启蒙的年纪,哪里懂得作对子?能背个三字经千字文就不错了,当然他是不肯承认的,兄弟两人便绞尽脑汁地思索,忽闻旁边的姬明月念道:“福禄寿三星共照,天地人一气同春。”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引得众人皆是一愣,谢玉楼念了两遍,颇有些惊奇地问:“这对子是你自己作的?”
姬明月点点头,从前在家里,每到过年,苏氏是从不管这些事情的,姬淮便会在大年三十匆忙从衙门赶回家,顺路买了红纸和糨糊,现写了对子贴上去。
姬淮还会教她作对子,笑着夸她聪明,只教一遍就记得背了,又说:等明年的时候,蘩蘩能不能也作个对子出来,爹爹给你写在门上,咱们家里一年都顺顺利利的。
姬明月便从此上了心,总琢磨着要作个对子,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去问姬淮,倒真地作出了一对来。
福禄寿三星共照,天地人一气同春。
通俗易懂,虽然不是什么绝好的对子,但是它是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作出来的,确实是令人惊艳了。
谢玉楼十分惊喜,笑着夸道:“蘩蘩真是厉害,这么小就会作对子了,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小才女。”
谢握瑾也笑道:“蘩蘩厉害。”
谢握瑜好奇问:“蘩蘩读过书吗?”
姬明月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声道:“爹爹教过我写字。”
“好,”谢玉楼挽着袖子,手执狼毫开始写春联,他的字很好看,落拓不羁,矫若游龙,自有一番风流在其中。
末了住笔,他欣然念道:“福禄寿三星共照,天地人一起同春,握瑜握瑾,咱们把它贴起来。”
谢握瑾两兄弟便搬了□□来,谢玉楼亲自登上去,把写好的春联贴在了门框上,姬明月抱着手炉静静地看着,谢握瑜踮起脚尖把浆糊刷子递给谢玉楼,大叫着歪了歪了,再过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