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姬明月不知道谢府上下如今找她已找疯了,她一心一意地坐在码头边上,等候着船只,怀中的手炉已经变得冰冷了,她便把小手缩进袖子里,握成拳隔着衣袖捧着那小小的手炉,朝远处张望。
三虎子冻得直哆嗦,他不住跺脚,把地上的石子儿和冰渣踩得喀嚓直响,风呼啦啦往人脖子里头钻,跟刀子似的,他忍不住问姬明月:“你冷不冷?”
姬明月小脸煞白,却摇了摇头,翘首望着河面,不知下一艘船什么时候才来。
三虎子见她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娃儿都不怕冷,顿时也挺了挺胸脯,做出一番不惧严寒的姿态来,忽闻远处传来人生呼唤,他转头望去,只见东市那边火光幢幢,像是有许多人在走动。
他侧耳细听,只听得那些人喊明月,明月。
三虎子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姬明月道:“你家里人是不是来寻你了?”
闻言,姬明月便转头望向东市,她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没有应声,只是转过头,继续盯着河面看,全然不放在心上。
三虎子见她这般,便以为那些人不是来寻姬明月的,不再理会。
因着姬明月今日被一大拨孩子领着来码头,路过东市时给行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谢府的人来问,都纷纷指着码头的方向,只说往那边去了。
谢府的人们都吓了一跳,那么小的小姑娘,跑到河边去做什么,这若是不当心滑下去可怎么是好,便不敢耽搁,急匆匆赶了过去。
谢握瑾与谢握瑜两兄弟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谢握瑾打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地上的残雪,谢握瑜则是大声地呼唤姬明月的小字:“蘩蘩!蘩蘩!你在哪里?!”
谢握瑾心细,看见了码头上边有个小坡,坡上长着一株歪脖子的老榆树,树下两个黑影,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穿着素色的衣裳,在夜色中看起来很明显,像是坐在地上。
他连忙拉了谢握瑜一把,道:“那是不是蘩蘩?”
谢握瑜一听,连忙奔过去,叫道:“蘩蘩!”
待跑到近前,定睛一看,果然是姬明月,她冻得脸色发
白,低头看过来,微微侧着头,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一种不同于孩子的冷静,让人想起山间的冰泉,单纯而漠然。
她旁边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道:“你们是谁?”
谢握瑜这才注意到姬明月身边坐着的男孩,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穿着一件旧棉袄,冻得鼻尖通红,不住地吸着鼻涕,袄子上脏兮兮的,袖子还破了几个洞,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孩子。
谢握瑜怒道:“是不是你把蘩蘩拐过来的?!”
三虎子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不客气地骂道:“拐你娘,谁拐她了?你不要胡说!”
谢握瑜气得握紧拳头就要扑过去,被谢握瑾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道:“你做什么?不要胡来。”
他说着,又看向姬明月,道:“蘩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大家都在找你呢。”
姬明月不言语,只是望着他,经过一下午的期望与失望,她现在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了,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嘴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缝上了似的,连动一动的欲|望都没有。
谢握瑾又道:“太|祖母急坏了。”
听了这话,姬明月才终于有了反应,她点点头,站起身来,说:“回去。”
谢握瑜立即上前去,牵住她的手,顺便瞪一眼三虎子,不客气地道:“滚远点!”
三虎子冲他挥了挥拳头,凶巴巴道:“狗东西嘴巴放干净点!”
正说话间,谢府众人都赶了过来,待看见姬明月安然无恙,才各个都松了一口气,谢文海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姬明月的头发,道:“找到了就好,先回去再说。”
姬明月被牵着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转身看向三虎子,道:“谢谢你陪我,你回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三虎子涨红了脸,嗫嚅道:“哦、哦,你也是,快回去吧。”
谢府里,老太太和谢母等人已经在花厅里等候了,早有人回来报了信,听到姬明月在码头,老太太后怕不已,连连道:“还好还好,老天爷保佑。”
谢母扶着她道:“娘,这下您放心了,快坐着吧,他们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