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众人皆是一愣,转头看去,却见一名婢女扶着老祖母从内间出来了,在场的人皆是起身相迎,谢母上前去扶她,道:“娘怎么出来了?前堂冷着呢。”
“不冷,”老祖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人老了,就不怕冷了。”
谢母又迟疑道:“娘,您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祖母看向谢轻寒身边坐着的姬明月,向她招手,笑道:“蘩蘩,来。”
姬明月有些疑惑,没有立即动,只是看了看谢轻寒,待他微微颔首,这才起身走到老祖母身边,不知她叫自己做什么。
老祖母布满皱纹的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抚着,和蔼道:“有一桩事情我之前没说,眼下告诉你们也不要紧,蘩蘩啊,和咱们家是有一桩婚事的。”
乍闻此言,众人俱惊,便是谢轻寒也面露讶异:“祖母,还有这种事情?”
“是呀,”老祖母笑吟吟地道:“‘当初她娘生产,我恰好路过,帮了一把,第二日,蘩蘩的爹就带着谢礼上门来,我庆他弄瓦之喜,恰逢那几日我们家里亦有喜事,握瑜满两周岁生辰,姬秀才一高兴,便提议结一桩亲事。”
一直未说话的二夫人李氏惊声道:“您答应了?”
老祖母欣然道:“自是答应了。”
闻言,李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儿子在多年前有了一桩婚约,她这个做亲娘的却半点也不知情,实在是堵心。
老祖母笑着拍了拍姬明月的手,道:“所以啊,蘩蘩以后就是咱们谢家的媳妇,怎么能说是非亲非故呢?”
谢母欲言又止,末了问道:“娘,那当年姬家可有什么信物留下来?”
老祖母想了想,道:“这却没有,亲事本是在闲谈的时候提的,那姬秀才来时没有准备,说要回去拿,碰上他媳妇生了病,就耽搁下来了。”
闻言,李氏拿着帕子,低声道:“祖母,那……既无信物,这亲事哪里做得了数?”
老祖母看向她,道:“这么大的事情,难不成老身还会说谎来哄你?”
李氏立即道:“不敢,是孙媳妇说错了话,祖母勿怪。
”
谢母也帮腔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娘您别生气。”
老祖母略略坐直了身子,温和不失威严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蘩蘩和握瑜的这桩婚事没有信物,只是口头上一提,如今姬秀才也不在了,可以不作数,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人活一辈子,无信而不立,我们谢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户,但是最基本的处事之道还是要懂,谨记忠孝仁义四字,方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谢家的先祖。”
谢母连忙起身,垂首道:“母亲教训的是,媳妇记下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站起来,齐声道记下了,老祖母的脸色稍霁,拉着姬明月的手,和蔼笑道:“以后啊,蘩蘩就安心在家里住着,不要怕,万事都有老祖母给你作主。”
姬明月看了看她,又看向谢轻寒,正好碰上了他的视线,谢轻寒微微颔首,桃花眼里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来。
姬明月回过头去,望着老人,道:“谢谢□□母。”
老祖母十分高兴,又牵着她坐在旁边,正在这时,外头有下人进来,说二爷回来了。
谢母忙道:“那先用膳吧,时候不早了,大家都饿了。”
又过了片刻,花厅的帘子被打起来,一点寒风穿堂而入,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抬步进来,见了满厅的人便笑道:“都在啊。”
他走近前来,姬明月就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生得很是俊朗,容貌与谢轻寒有些像,一样的剑眉和桃花眼,二者的气质却迥然不同,他举手投足之间总流露出几分轻浮之意,招摇轻佻,而谢轻寒却是温润沉静的,芝兰毓秀,如一幅深藏古韵的画卷,令人见之便觉得舒适。
这人便是谢家的二子谢玉楼,他到了近前,笑着向老祖母行了个礼:“给祖母请安,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在前堂坐着,可别受了冻。”
他抬手的时候,姬明月闻到了一阵香风,让她想起了从前娘亲妆台上的脂粉,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谢玉楼立即就注意到了她,讶异地挑眉,道:“刚刚冷不丁没瞧仔细,还以为这是双燕儿,怎么一日未回,家里倒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王氏掩口笑道:“什么小姑娘
,这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谢玉楼一怔,下意识看向妻子李氏:“儿媳妇?”
李氏心中本就不悦,这会儿根本不想搭理他,只垂下头去,倒是谢母起身道:“好了,这些之后再说,先入席用膳吧,你也是,回来得这么晚,怎好意思叫祖母等你?”
谢玉楼连忙告饶:“是儿子的错,请娘和祖母不要生气,若是实在要气,不如就罚儿子去外头站着,你们吃饭,儿子喝西北风,让娘和祖母都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老祖母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要你去喝西北风了?快坐吧,派人去把几个孩子都叫来,握瑾和握瑜呢?”
谢母道:“他们才从学堂回来,这会儿大概在书房读书。”
说罢又派下人去喊,不多时,几个孩子都被叫来了,谢握瑾是谢文海的长子,今年十岁,已经是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模样肖似其母,眉目清秀文静,脾气却像父亲,温和敦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