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膳,谢轻寒便准备去府衙,他要带着姬明月,谢母道:“让她留在府里,我照料着便是,这么大冷天,你带她出去做什么?”
姬明月下意识往谢轻寒身边靠了靠,谢轻寒摸了她的头,对谢母道:“蘩蘩初来青州,有些怕生,我先带着她吧。”
谢母没再说什么,看他牵着姬明月出门去了,眉头微微皱了皱,旁边的王氏忽然道:“娘,小叔这意思,这女娃娃要放在咱们家里养着?”
谢母便道:“大概只是暂住一阵子,她老家既然在昌州,想必还有亲人在的。”
王氏端起茶盏吹了吹,道:“那就好。”
白养个小姑娘,可要花不少银子呢,只要不摊在她头上就行,谁爱管谁管去。
……
谢轻寒抱起姬明月放在车上,对赶车的小厮道:“先去南大街。”
“好嘞,三爷您坐稳了!”
小厮甩了马鞭,马车便辚辚行驶起来,姬明月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抱着手炉,脊背挺得笔直,她垂着眼,看起来很乖。
谢轻寒摸了摸她的头,道:“在想什么?”
姬明月这才抬起眼看他,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你的家里人,同意我住在你们家吗?”
谢轻寒笑了,道:“会同意的。”
姬明月没说话,看向车窗口微微晃动的帘子,她不傻,就连她的亲娘都不肯养她,更何况这些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退一万步说,就算谢轻寒肯,他又愿意养她多久呢?
三两天?一个月?一年两年?
没有谁平白无故地愿意背上一个累赘。
姬明月发起呆来,她的手指不住摩挲着温暖的手炉,上面的花纹都快被她磨平了,这手炉是爹爹从前买的,苏氏从不会替她置办,她的衣裳,斗篷,鞋子,发饰,一切日用物事都是爹爹办好的,爹爹甚至会亲自替她缝衣裳。
这世上除了爹爹以外,还有谁会有那样的耐心待她呢?
一想起爹爹已经离开了,姬明月便觉得浑身发冷,她怔怔地想,她一个人大概是活不下去的,爹爹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他那么疼爱蘩蘩。
正在这时,她忽觉眼前一阵
光亮,一点寒风挟着冷意扑面而来,却原来是谢轻寒把车窗帘子拉开了,指着外面道:“这就是青州城的贯虹桥。”
马车正经过一座大桥,桥下河水流淌,河边有几株柳树,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长纸条垂向河面,枝上裹满了晶莹的冰渣儿,在太阳下发着闪闪的光,地上还有未扫的残雪,几个孩童追逐嬉闹,笑声远远传来,快活天真。
谢轻寒道:“这条河自北往南,流经桐中,徐州,到青州,将青州城一分为二,最后到达阳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姬明月忽然探出头去,用手紧紧抓住车窗边缘,张大眼睛看着那一条奔涌的长河,叫道:“这就是白沙河吗?”
让她爹爹死了的那一条白沙河。
“不,”谢轻寒道:“它在最末游才是白沙河,在青州城这一段叫梅江。”
姬明月眼中的光便暗了下去,她看着车窗外,孩童的笑声越来越远,梅江也看不见了,才喃喃道:“我爹爹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