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之写的是一封她自己写的合同,类似于现代的对赌协议:“这次的广告,我能保证应家在北地的营业额三个月内涨五成,如若不行,我向应家赔白银一万两。”
一万两是周挽之预估的数字,她现有的蚕丝若是能够制出香云纱,光是林采荇那边就能先买下一万两白银的量。
她不止要做平民的瑶绣市场,还要用瑶绣加上香云纱开创钱权阶层的奢侈品市场,两块蛋糕,她都想要分。
应老太太看着周挽之写下的“合同”。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合同”,又看了看周挽之,面上惊喜之色不加掩饰:“这个书契,是你所做?”
周挽之点点头,道:“这种合同名为对赌协议,签此类协议一般是为了保护出资方的利益,毕竟我的盈利具有不确定性,所以我在尽量减少应家的损失。”
“不过是一万两白银,我们应家可不缺。”应老太话说得高深莫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但是超过一万两白银,那可是周挽之自己都不敢赌的,应家家大业大,想必万两黄金都是拿得出手的,更何况万两白银。
真的要加价吗,周挽之踌躇起来,如果真的输了,两万她是绝对赔不起的,再往上加码,就真的毫无退路可言了。
应老太道:“五百两。”
峰回路转,五百两几个字砸得周挽之大脑空白。好像被个馅饼正正砸到脸上。
“五百两就够了,就当是应家扶持新起行当。”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周挽之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周挽之只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一心刺绣,她是省级瑶绣非遗传承人,是被保护的“技术大熊猫”。
根本不知道如何经商赚钱,如何营销开店,这些都是她穿越后一点一点自学的,摸着石头过河如今刚刚起步,连自己走没走弯路都不知道。
就这样一个人,应老太太居然能在非亲非故的情况下,给她一个这么轻松的试错成本,周挽之只觉得不可能。
“挽之,你可知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她翻找了一会原身的记忆,斟酌开口:“我只记得娘亲姓宋,别的就不知晓了。”
周挽之说完,才听应老太太叹了口气,她轻轻靠近,牵上周挽之的双手,眼睛你流露出怀念的情绪:“你真的长得很像她。”
“我娘亲么?”记忆里原身母亲的长相并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云雾,大概是原身的私心,她并不愿意向周挽之公开所有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许是吧。”
之前系统也有问过周挽之,需不需要将这层云雾以特殊的方式驱散,周挽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就算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也只是个租客,她尊重原身这点小小的私心,所以从来没有看过原身关于父母的记忆。
纵使看不清,周挽之还是感觉到自己鼻腔有些许的酸涩。
见到周挽之默默红了眼眶,应老太太只以为是触及她的伤心事,便不再卖关子:“你母亲当年是我收的义女之一。”
“她很有行商的天赋,是我看好的徒弟之一,”应老太太目光悠远,像在看些什么,“我当时总想着,要是世上多几个行商的女子,下一辈想闯生意场的女子就不会像我这么难。”
“可是她爱上了你父亲,她为了嫁人,不惜跟我断绝关系,再也不认我这个义母。”
应老太太垂睫,眸光闪烁,接着看向周挽之:“你能凭借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欣慰。”
她苍老的手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复又看着周挽之:“你的新奇点子很像你母亲,所以我才动了要帮你的心思。”
“那……应老太太如今还愿意教我么?”
应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我年轻时气盛,收了许多贫苦孤女,教她们认字行商算账,到如今,与我反目的反目,老死不相往来也有之,剩下几个忠心的,作为却不大,就像翠雪的娘亲一样,还有个心思赤忱,知恩图报的好苗子,死在行商的路途当中了。”
应老太太说的不过也是世事无常,周挽之深有体会,她原先在瑶绣坊也是如此,姑娘们来来去去,每年的面孔都是新的。
不变的只有周挽之和她的绣坊,有时周挽之会想,她自己似乎也在随着流水一样的更迭缓慢老去。
非遗技术传承断代是对传统文化的致命打击,虽然应老太太不懂这些,但她的心情和周挽之当时应当是非常相似的。
“我不是不想教你,只是你得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应老太太说完这话时,眼里感情真挚,但是又凝滞,止步在周挽之跟前,她唤翠雪拿来纸笔,签下周挽之给的书契。
周挽之郑重其事地将书契收好,信誓旦旦道:“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