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思考林金潼为何出现在塞北,天痕见他手上,策马前冲时,就让徐昊给拦下了:“弟,你先别过去,陛下下令不得攻击,要活捉韩元琅,那便是只能打消耗战。不过,我没瞧错的话,那是你媳妇吧?”
林金潼在金陵徐府小住了有二个月,与徐昊不说天天见,隔二差五也见一回。
徐昊一直拿林金潼当弟媳看待,他四十有五,眼睛没瞎,又怎么会看错?
天痕闻言不答,神色已是慌乱不已。金潼受伤了……他伤得如何,伤在何处?他额头的伤那么久都未痊愈,更别说是火铳的伤口了!
徐昊看他六神无主、方寸大乱的模样,就知晓答案了,咂舌道:“还真是弟媳?怎么从金陵跑到赛音山达来了,可是追你而来?她又怎么跑去救韩元琅了?不是,她为何骑射如此了得?”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天痕甚至无法作答,回身大喊:“军医在哪?快将军医带过来!”
徐昊没得到回答,心生蹊跷也无答案,便下令让大部队包围山谷:“就地扎营!只要消耗到镇北军粮草断绝,韩元琅再硬的铁骨,也只能投降。”
徐昊以为陛下乃是爱才心切,想留下韩元琅一命,将他招降归顺,这也正合他意,天色大亮,朝廷官兵围绕狭小的山谷扎营,将零星剩下的镇北军营团团围住。
而林金潼此刻也被转移到了主帅营帐,白皙大腿汩汩地流着鲜血,军医自己身上都血淋淋的,还要给林金潼处理嵌入腿肉的火药弹丸。
整条腿赤裸在外,床榻已染得血迹斑斑,林金潼腿型修长,骨骼绷得极紧,汗水打湿了眼睛,元琅见不得这一幕,不由一手握紧金潼的手掌,另一手捂住了林金潼睁着的黑眸。
“金潼,你别看。”
林金潼睫毛在他手心里颤:“我伤得应当不重,你别担心。”
“是不重,”军医一边出声,一边用刀划开血红的皮肤,拨弄弹丸,尝试将其夹出,“比起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小公子你伤得算轻的。可是你流血流得太多,怎么也止不住……”
林金潼的忍耐力极强,这样了都没有叫一声,还安慰元琅,叫他别哭。
元琅说:“我没有。”
林金潼轻轻说:“我听见了。”
元琅咬着牙,恨不得疼的人是自己。
林金潼面色苍白地偏过头,其实已经疼过劲儿了,浑身已经麻木了,甚至感觉有些眩晕,他一手拉过元琅的大掌,将脸搁在上面,稍微安心一些了,说:“元琅哥哥,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元琅刚说完,军医就摇头:“别让他睡太久了,他这血止不住,万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元琅心都被攥紧了,马上道:“金潼,金潼!你别睡,你看着我。看着我……你跟我说说话,别睡。”
林金潼听见了军医的话,对这现状有些不解,微弱地睁着眼睛,像寒夜里的小火苗:“火铳这么厉害么,大夫,我会死么?”
军医唏嘘:“小公子,以前没见过你,你伤得倒不重,就是体质古怪。咱们这儿缺药物给你治疗,你这血止不住,再流上半个时辰,就……”
元琅扭头,眼眶鲜红:“去找药,找药!”
军医摇头叹息,走出主帅营帐,林金潼大抵是怕自己死了,从怀里掏出采来的白头草,脸上还在笑:“我来塞北是为了给外公采药,这是他的救命药,元琅哥哥,我怕我睡过去了,半个时辰后就死了。若真是如此,你可派人将这药草送回去给我外公么?”
“好,将药草给我。”元琅小心翼翼接过他用黑布裹着的草,低头用额头抵在他的额前,目光又痛又灼,“金潼,你外公住在何处,叫什么名字?我命我爹的旧部为你送回。”
林金潼嘴唇微动,睫毛颤动:“他叫丁远山,在金陵,我与外公的义子约定,每月的初一、十五,于鸡鸣寺相见。”
闻言,元琅浑身一僵,仿佛全身血液倒流,冰冷得让他哆嗦。
“你外公……是丁远山?”他指骨用力攥紧,攥得发白,脖颈青筋爆裂般凸起,仿佛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是……”林金潼似乎也想起来了。
丁韩两家有仇,是韩肃奉旨抄了丁家满门,可他也并不知晓,丁远山后来也灭了韩家满门,元琅是亲眼所见、亲耳听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