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悦地回过头,却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对自己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将耳塞挂了上去。
旁边还有场务十分殷勤地给池晏搬了个椅子。
于是两人并排坐在监视器前——甚至共用同一副耳机。
真是奇怪得不像话。
但松虞抿着唇,无心理睬他,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监视器。
反而是池晏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不时发表几句观后感,真当自己是在看电影一样。
“杨公子演得真不错。”
“可惜拿枪的姿势露怯了。”
“人死了怎么是这种反应?”
“哦,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加戏。”
最后松虞实在是被吵得忍无可忍了。
她一下踩住了对方的脚,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有完没完?自己上去演好不好?”
池晏微微一笑:“哦,陈小姐终于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了吗?”
松虞头也不回,冷笑道:“咦?哪里飞进来的苍蝇这么吵?”
脚下继续用力。
像碾烟头一样,来回转动脚踝。
但这当然只是在白费力气。
池晏毫无反应,仿佛既没有痛觉,也毫不心疼锃亮的名贵皮鞋,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甚至于觉得陈小姐在片场突然的小孩子脾气也很可爱。
最后她只能悻悻地收回了脚:“你来干嘛?”
池晏:“来履行我作为制片人的义务。”
“所以麻烦你保持安静。”
池晏低笑了一声:“好吧,我的真实目的,是来看望一下辛苦加班的导演。”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有一丝罕见的柔软。
让松虞莫名地想到了阳光下的白棉布。
但她更不能允许自己此刻的分心,于是她不客气地说:“看到了吗,那你可以走了。”
“不,我还没有看够。”他微笑道。
松虞:“……”
她当然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凝视。
像一束太过刺眼的追光灯,照在自己的脸上。
作为导演,她一向习惯躲在监视器背后,去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很少会有人这样花功夫来盯着自己。
但最后她无计可施,只能任池晏坐在自己身边,好整以暇地抢占了自己的一半耳机,偶尔还要履行助理的权益,递给她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水,或者是一颗薄荷糖。
这场戏果然也没有一次到位,来来回回地拍了好几次,终于顺利地通过了。
但实际上,真正的重头戏,却是接下来的部分。
尤应梦所扮演的莲姨出场了。
这时候酒楼已经变成了杀戮的战场:两个帮派的火并与乱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人头落地。
镜头追着莲姨窈窕的背影,裹身长裙下一截雪白的小腿,跌跌撞撞地跑上了二楼,拉开了那座宴会厅的纸门。
当然她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喷溅的血浆,与不详的红灯笼,将这世界都染成一片血红。
还剩下最后两个人活着。
石东半跪在地上,衣衫被血浸透了,黏在湿漉漉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