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叛民城那情况,凌湙肯定是不可能让姜天磊探到的。
整好借着替萧婵制造机会的契机,搞一出混淆视听、掩人耳目之举,得为武景同那边争取些时间,好让他能处理完南线驻地的杂事。
隐瞒东线战情,封锁武备消息,哪一条都足够朝廷的人拿来作文章,他不能把这决策上的黑锅,转接到武大帅的头上一点。
从凌誉能获得武大帅召见,自由出入羁押他的小帐起,东线叛民城的消息,就已经不能保证绝对的封密性了。
驻地兵将一次性被拉走万余,且不见回转,搁谁都得打听一把,何况本身带着朝廷任务的凌誉,他就算能憋住了不打听,也会自己在私底下凭蛛丝马迹推导,真实结论不过早晚一两日里罢了。
是他给了凌誉钻空隙的机会,只押未绑的结果,让武大帅错评了,这人亲和力下的危险性,那么这个失误自然得由他来补。
既然姜天磊一意要与武氏扯上关系,那就让他直接与武景同对碰,届时,东线叛民城的实际情况,他要让武景同引他入蛊。
双方目地大同小异,他为荆北这块地,对方为凉羌那边的人,届时,姜天磊就是把自己气死,入局之后,也得捏着鼻子替他遮掩。
所以,这预设的欺君之罪,不管降不降有没有,多一人分担,就少一分危险,依皇帝对江州的宽容,便是想怪,也不会翻脸,而与姜天磊捆绑在一起的武景同,亦能逃脱迁怒,免于波及到武大帅身上的责问。
凌湙可没忘了,此次武大帅出北境,接这趟差的目地,有姜天磊参和其中,这封赏不想给都不行。
只要把姜天磊也拉下水,这趟讨封之行都变简单了。
姜氏既以图利心谋娶武氏表姐,那过了江,就先为这门亲付点利息吧!
武景同快马加鞭的赶回驻地,不由分说的便将凌誉下了大牢,却忘了他爹即便病体违和,也是个见惯世情的老狐狸,凌湙叫他小心别泄了江州新补位将领的信息,他是没泄,可被他当着武大帅面抓走的凌誉脸上,却现出了玩味的微笑,于是,待两人皆征伐在外的时候,武大帅提审了牢中人。
凌湙与其的身份互换,常理来讲,见面该当不死不休,然而,从十年前开始,从凌湙成功将武景同从京畿带出来后,武大帅就坚定的认为此子不敌凌湙半分,就算靠着朝中大佬夺了状元之名,在他看来,也不具备威胁性,有凌湙在,此子翻不了身,如此,才无惧而坦然的想见就见,当个解闷的茶博士使。
本来武景同若背着他抓人,还不至于叫他起疑心,可偏偏武景同太紧张,一见亲爹竟和需要被防范看管之人煮茶闲聊,就立刻如炸了毛的鸡一样,连斡旋遮掩都不做的,直接当场拿人,那副色变如危局临头的模样,真很难叫人不起疑。
情势随形而变,凌湙和武景同在叛民城的举动,没来得及与武大帅知会,这才造成了时间差上的错漏。
武大帅是病了,又不是蠢了,自然会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凌湙还在为这泄了一个口子的气球,打补丁,却不料东墙补了,西墙却又漏了,凌誉很不嫌事大的,把姜天磊过江的事情说了。
武大帅的朝政嗅觉比之凌湙不弱半分,他很快从中解构了姜氏的动机,一时又惊又怒,也有自己对于被亲情绑架后的悲凉,气血翻涌中,刚有起色的身体,立即复发,淤血积于胸腹,于一片惊呼里,咳出一口浓黑血沫。
但就这样的虚弱,也让他在昏迷前一刻下达了死令,让身边副将亲卫们封口,不准将他的情况发给劳碌在外的两个儿子。
南线驻地风声鹤唳,进出闸门都多加了倍数巡逻兵。
东线到南川府区,掣电很快就传来了姜天磊出南川府的时间,总带兵数,以及强征的百姓情况。
东线叛民城里的惨状,整个荆北地界都传遍了,南川府百姓自然有所耳闻,惧叛军如恶鬼,被强征后鲜少有人愿往,意图逃跑者自然有之,可姜天磊既然要用他们当炮灰使,便不可能让他们成功出城,到拉出城门往东线驱赶时,那些被迫成为赶死队的百姓们,个个脚缚绳索,全被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凌湙随手将信纸扔进火盆,大踏步往萧婵那边去,推门而入的时候,整个房梁都跟着颤抖。
小镇虽小,也尚有几间造价不菲的庭院。
萧婵被骇了一跳,从侧窗旁的美人榻上蹦起,瞪着溜圆的眼睛怒斥,“发什么疯?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胆大了。”
凌湙冷眼一瞥,顿了一息之后收敛身上锋芒,略一欠身体道,“抱歉,事出紧急,怕耽误郡主正事……郡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萧婵来不及再怒,忙上前一步追问,“真出府城了?你有多大概率能让我守到他?”
凌湙垂眼望着她惊诧嫣红的眉眼,动了动胳膊,“郡主放心,我能说就能做,那只老……咳,兔子,我定给你撵到网里去,安心去等着就是。”
之后就毫不客气的,跟萧婵要了她手上的剩余兵力。
为免人多漏马脚,凌湙只建议萧婵带五百骑,可萧婵太惜命,执意要带两千骑,最后双方让步,只让她带走了一千骑,剩余的兵力全归凌湙暂时调度。
掣电已事先领着一队打扮成叛军的队伍,埋伏在了去往东线的路上,酉二连夜接到密令,也领了一支军迎着南川府方向摸,而凌湙要萧婵余下的铁骑,是要用他们去偷袭南川府地牢,假做搭救突峪之举。
他要让姜天磊,在首尾顾不及的忙乱中,忽视掉巧遇萧婵的警惕心,从而失去对东线叛军突然出现的疑虑,替有可能紧随其后的二探、三探叛民城,拉长时间差。
他不是傻子,在巧遇伏击一事上,等回过神,必然是要追根究底的,届时,揪出来的底细,竟然会是他未过门的新妇舅家表弟,那场面,该有多么的动人……心魄呢!
新姐夫,与定了名分的小表舅子,互相慕名,却未曾谋过面,打出来的火气,与已损失的兵力,要如何分配郁气值,和怒气点,是强颜欢笑握手言和,还是干脆撕破脸鱼死网破?
凌湙需要确认,姜天磊的心思到底有多深,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激怒他,看他在盛怒之下的,下意识反应。
是压抑,还是爆发,亦或是假做亲热的半嗔半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