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角力台上,骤然胶着的战斗,印证了凌湙的分析和推测。
这一天的比斗,双方竟然打成了平手,没有之前几日你来我往的试探,从鼓声敲响时起,两边出战的勇士,就拼了全力博斗,并且招招致命。
到鼓歇休斗时,两边已各死伤八人,最后一对角斗手,为了能为己方博得胜点,双双力歇至声息全无。
血浸角斗台,观者无援声,纷纷被这番惨烈的生死斗,给震的瞪眼失声。
自西炎城建立,角力台搭成起,十来年没有出现过,这样早的生死斗,除开个人恩怨,像卸任者与接任者之间的博弈,总会有那么几日的情面往来,毕竟还要在城内低头抬头的见些时日,狠辣手的都会留在交割完毕之时,于是,派出战的将兵们,就不会有什长以上的军衔,可这一日的死伤衔级,却出现了百夫长和千夫长。
嗅觉敏锐的,已经意识到了城内的腥风血雨。
“啪!”
乌崈图霆的帐内,杯盘盏碟摔了一地,熊一样的男人插着腰来回急走,喘息如牛,气的头发竖起,吼声甚有冲出帐外之势,“狗胆,好狗胆……”
萧婵亦冷着脸坐一旁,俏面含霜,“若非塬日铉提醒,我们今天非要吃个大亏,届时不止我凉王帐要遭人耻笑,还要赔上我数十勇士的命,突峪、鄂鲁,果然歹心昭著,暗藏祸心。”
凌湙摸着桌前的蜜瓜解腻,烤羊肉在这王孙的帐内属日常供应,每顿不落,凌湙跟着吃了几顿,又腻又上火,乌崈图霆爱喝马奶酒解腻,萧婵却爱瓜果鲜蔬,于是连带着他也能享受王公待遇,瓜果不限供。
两人四只眼随话语盯来,凌湙捏着瓜吃的不紧不慢,尔后又在旁边奴仆的伺候下洗了手,一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淡淡抬眸,“各为其主,倒也算不得歹心,王孙大人,现在你可信了我的推测?还坚持突峪与鄂鲁,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顾忌?呵,这一点,王孙大人倒是不如萧郡主清醒,起码她知道自己的屁股是坐哪条凳的。”
萧婵眼泛亮光,一副被高人肯定的荣耀,乌崈却黑了脸,更加生气了。
人心偏左,两边都想出奇制胜,便谁也说不上歹和恶,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没能占先,生怒发怨而已,真若让他算计得逞,现在就该是另一番模样了。
也炎便在此时于帐外求见,木序紧随其后,手中提着一名灰衣黑衫的探子,已被打的头破血流,半死不活。
乌崈图霆霍然紧走两步,一掌拎了人提至眼前,抖小鸡崽子似的晃了两下,“死了?”
也炎拱手摇头,“禀王孙,没打死,按您的意思留了活口。”
萧婵也起身到了近前,凑上前细看,皱眉疑惑,“这是鄂鲁的探子?怎么瞧着像是大徵贱奴?”
木序接口,“郡主,是厌奴。”
也炎跟着解释,“这是育奴帐里活下来的厌奴,鄂鲁挑了资质不错的培养,因着外貌与大徵人相差无几,似这般的便会放进大徵内部当细作,行走做事的,都要比我们本族的探子方便。”
乌崈懒得听二人说话,转了头望向凌湙,一张脸虽有不耐烦,但想到角斗台上猜测不差二致的结果,便生生忍了脾气,控制着声调温声问人,“塬日铉,人按照要求留下来了,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说了吧?”
这是凌湙继形势分析后,回宿帐不久,让木序找了萧婵向乌崈传的话。
说他要截留鄂鲁探马的命,让乌崈的人小心别把人弄死了。
几双眼睛同时朝他望来,凌湙这才推开食案站起身,却并不去看乌崈手上的探子,而是朝也炎伸手,“信!”
也炎愣了一下,见乌崈望来并未发声,便从怀里抽了信递给凌湙。
凌湙撕开封泥,将信抖出展开,当着乌崈和萧婵的面一目十行,很快便将信递回给了两人。
信是用的大徵文字,只言片语泄漏了鄂鲁的心绪,那是相当的愤怒,煞气凛然的点了三个人名,后缀皆用“速滚来见我”结尾。
可见发信之人的怒气值,印在力透纸背上的杀气。
乌崈图霆对大徵人一向蔑视,自然是不屑认大徵文书的,萧婵因为想要嫁往江州,一直有下功夫读书,寥寥几字倒认的全,塬日铉就更没问题了,有大徵数年细作之旅背书,他便是认不全本族文字,也无人会怀疑追究。
整个凉羌部族,论文字普及率,是比不上大徵的。
鄂鲁既然要约人见面,自然用的不会是本族文字,捉一两个软骨头的老秀才放身边,往内通的信件自然有人代管。
凌湙抱臂等萧婵向乌崈解释清信上的话后,才慢慢开口,“我这里有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你们要不要听听?”
昨日夜,在分析鄂鲁与叛民军有勾联之事时,凌湙是存了危言耸听之意,目地自然是为了挑唆凉羌两族内部争斗,但这中间其实是有一环接不上的,或者说不一定能百分百接上,得需要他居中描补,而这个时机,就在角斗台上的博弈进入白热化之时。
“信留下,用我们的探子扮做他们的,去给那三个民义军首领送信,让他们按信上的时间地点赴约,然后……”
凌湙转身望向也炎,“也炎将军,计算探子脚程,于半路伏杀那三人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