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的没落,便是因了后继无人,随着家财散尽,享受惯了的宁氏族人,便彻底成了别人愚弄的对象,所有祖辈荣耀,都叫子孙们给败的一干二净,最终被人给踩在脚底,践踏成泥。
凌湙的声音拉回了宁振鸿的悲呛,抬眼望向上首昂然而立的五叔,宁振鸿突然热意上涌,眼中泪水蓬然而出,膝一软便跪了下去,“五……叔,侄儿多谢叔叔教诲,谢叔叔肯为我等不孝子侄费心耗力,侄儿定努力进学,为祖上重夺荣光,不教祖上基业毁于我辈之手,侄儿恳请叔叔多多鞭策我等,不吝指点我等行止规范。”
他记着凌湙上京不能暴露,咽了脱口而出的五字,只口称叔叔,却也不提是哪里的叔叔,让左右兄弟集体蒙圈,而近来一直与他亲近的宁振熙,也有样学样,噗通一声跪下,也脆生生的跟着学舌,“请叔叔指点!”
宁振鸿是世子宁晏的独子,若无意外,这整个侯府都将是他的,近日又常驻陈氏院中,在其余房头的认知里,他的消息当准确无疑。
他说眼前这冷眉冷眼之人是叔叔,那剩下的宁氏子们,就个个不敢置疑,眼见陈氏都默认了后,大眼瞪小眼之下,纷纷软了膝盖相继跪下。
宁琅神色激动,期待的望着凌湙,他再次体会到了溢满全身的威望,而这些,只有眼前的五弟独有。
凌湙眉头皱的打结,迎着陈氏抛来的期盼目光,缓缓摇头,“我没空,且我不会在京中久待。”
陈氏愣了一瞬,神色驱至黯然,嘴唇蠕动,“哦、对,是了,我、我给忘了。”
她是那样期望着凌湙能留下,哪怕要用这一摊子的烂事挽留。
宁振鸿急了,这一门兄弟上辈子就因懒散堕落,走了穷途,后来五叔入京,他们仗着同宗同族,意图扒上五叔吸血,结果叫五叔全给绑了送进西山矿打铁。
他永远的记得五叔说过的话,没有人能凭一身血脉沾他便宜,尤其是没交情的同族,敢来仗着姓氏打秋风,就得有被丢去吃苦的自觉。
若从现在开始,就让这些兄弟在五叔眼皮底下晃荡,哪怕五叔无意管教,至少能混个脸熟,等日子一久,凭五叔的性情,总能从手指缝里漏点本事,那等日后变故发生时,不至于满门覆灭。
宁振鸿眼神焦急的在众兄弟脸上扫过,直到扫见宁振雄,心尖陡然一跳。
上一世宁振雄是做了京畿总督樊域的狗腿的,宁家被抄时,甚至是他亲自踢开的大门,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庶出大哥,是被亲生父母给逼离的家。
他不记得这个大哥离家的日子,却知道前世他与五叔没有这么早的遇上过,所以,这一世也该有所不同了。
宁振鸿劈头就对宁振雄道,“大哥,快给叔叔磕头,求他,求他教你,只有他教了你,你才能出头,才能在二叔二婶面前扬眉吐气,快磕头。”
宁振雄仰头望向凌湙,那四周听令施为的府卫,被府卫按着打到不敢吭声的父母,以及眼前人不动声色间就控制住场面的威慑力,早激的他满心震动,到宁振鸿指点般发令,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求叔叔收下侄儿,侄儿愚钝,但有吩咐,无敢不从。”说着一个重重的脑袋就磕在了地上。
时人重辈分胜过年纪,哪怕他年长眼前少年几岁,但在宁振鸿一口一个叔叔的前提下,他作为同辈兄弟,也断不会质疑眼前少年的辈分,叔叔二字叫的极顺。
凌湙皱眉望向宁振鸿,声音里带着不悦,压迫感罩脑门,“鸿儿,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安排了?退下。”
宁振鸿身形震动,咬着唇不敢再吭声。
院中陷入一片寂静,袁来运执行完了刑罚,束手禀告,“主子,行刑已毕,一下未缺。”
满院宁氏子,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家中近来所有新进的府卫,居然都是眼前这位叔叔的。
可他到底是哪里的叔叔?
继而又望向了陈氏,一时众测纷云,猜测着凌湙可能是陈氏娘家那头的姻亲,不然怎会如此帮她!
宁琅望向伏地不起的宁振雄,也有意拉他一把,“孩子体格不错的,你要不带回去试试?”
宁振鸿欲言又止,恨不能跳起来拽着宁振雄,让他把偷学来的武艺给五叔亮一亮,他可是亲耳听宁振雄说过,他少时就有偷偷跟府卫学武的事,否则也不可能被樊域收下。
凌湙垂眼望着眼前这宽大的体型,沉吟道,“你私下里,可有学过武?”那一身腱子肉,就不可能是自然长出来的。
宁振雄肩膀一沉,声音暗哑,“学、学过,侄儿每日偷偷跟着府中的一位侍卫练过,他教了侄儿一些粗浅的功夫。”
凌湙点头,斟酌着刚要开口,就见院门口酉二探了头,而他身后,正跟着一位身着布衫的先生,四十许的年纪,眼神清正,抬眼望向人时,睿智藏在丘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