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人生目标,而是在确定身份之前,他一直处于暗地里观望之中,他摸不清那些人用他的目地,便也不敢确立前行的方向,借着与凌彦培真真假假的串连,他其实一直在测量那些人的容忍底线,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此紧要,骤然叫他有了发挥余地,又怎肯再老老实实的受摆布?
就颇有一种,人只要不敢杀他,就有他奔头的尖锐行止。
“阶段性合作?”凌誉咀嚼着凌湙的总结词,眼光明亮的点头,“是这个意思。”
凌湙深深的望进他的眼里,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又是那种大不了一死而已的解脱神情,潜藏着一股疯狂劲。
凌彦培小心的往旁边移了两步,离了凌湙有一臂远,他在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后,猛然意识到了先前提及的三方合作,凌誉刚刚的意思,明显就与凌湙提出的合作意见相悖,颇有另起炉灶的意味。
凌誉眼神渐渐发亮,热切的盯着凌湙道,“我不愿哄你,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能给予你的合作方式,就是我们一起拨乱反正,各自回归自己的位置,宁五爷,我不能打包票说,我就一定不觊觎那个位置,那得等我真做到了那个位置上后,才能告诉你,我的答案,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合作,我答应你,在扳倒那些人之前,我会一直是你最好的内应。”
“这是你的真心话?”凌湙望向对方的眼睛问道。
凌誉立即点头,“是。”
凌湙叹气,直直的对上了凌誉的眼睛,继而抚摸上他的头顶,怜惜道,“你扮可怜的样子,确实触动到我了,凌誉,你很聪明,非常聪明,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懂得如何真真假假的令人心软,我差点就信了。”
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假掺半,假做真时真亦假,他的伤心是真的,愤怒嘶吼也是真的,期盼期望有假有真,然而,最终的目地,更显真。
凌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叫凌湙一把按跪在了地上,掌中的力道奇大,攥的他肩头咯咯作响,疼的他瞬间眼泪就冒了出来,“你……”
凌湙嘘了一声,点头笑道,“已经很久没人敢跟我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了,凌誉,你勇气可嘉。”
陈氏和宁琅焦急上前,伸着手试图阻止凌湙的举动,然而,在触及凌湙的眼神后,俱都收敛了动作,不敢再动。
凌湙继续手上的力道,压着跪地的凌誉,怼上他的眼睛道,“我更正一下你的错误理解力,第一,我并非那么执着的要恢复宁侯公子的身份,从我父祖将我送出门开始,宁侯府于我而言,就是陌路,我能在里面认的亲人,只有我娘一个,便是我的哥哥们,没有我娘的提携,在我这里一律都连屁也算不上……”
这话一出,旁边的宁琅就愣了,但凌湙并未停止话音,接着道,“第二,你当我要阻止三王,二死一圈的目地是什么?就是为了让那些人的算盘打空,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命运被别人牵着走的滋味,倘若叫你得了位,那些人岂不就等于得了逞?我且不谈你有没有能力摆脱他们,单就让他们得逞一个时辰,一个日出,都是我的无能,到时别说合作,我便是呕也呕死了,所以,你的先归位,后脱离掌控的方式,在我这里不成立。”
凌誉的脸颊上开始冒汗,他的唇迅速苍白,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凌湙,里面盛满了愤怒,不屈的挺着身体,正面迎向凌湙,叫道,“那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就永远不能正名,要一直活在别人的算计里?永远受人摆布?”
凌湙摸着他的发顶,弯腰对上了他不甘的眼睛,摇头,“我说了,你按我说的做,待到时机成熟,总有你认祖归宗的时候,而那时,摆布你的人将不复存在,你得了自由,而我也出了气,双赢。”
凌彦培缩在一边不敢动,生怕凌湙注意到他,可又实在憋不住话,小小声道,“人很多的,你斗不过他们,真的,那是一个派系,不是单一的个人,我祖父都对那些人又敬又畏,没有反抗之力。”
不然,也不会说死就满门抄了。
凌湙眼睛瞬间瞟了过去,微笑着点头,“是极,就是因为多,我才要一个个处理,若然只一掌之数,只稍我一刀,就全削完了,还用你们干什么?不过是让你们先稳一稳他们的心态而已,有你们在手上,他们才会觉得终有翻盘之日,懂么?”
这孩子,年纪还是太小,说着说着,一得意就将最终目地漏了出来。
自古帝位诱人,没料对于这么小的孩子,也这样具有诱惑力,凌湙抚着面前疼出一脸生理眼泪的孩童,叹气道,“那位子有什么好的?终身困厄其上,不得自由,你好容易没有生在那块玉蝶上,不然,你当你能平安长大?你生父那般惊才之辈,都没能等到登基呢!你怎么就能肯定,自己一定能登上去?小傻子。”
陈氏忍着心悸上前,捧了凌誉的脸细细查看,半晌,才捂着心口狂喘,摸着凌誉的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终摩搓着他的发顶道,“你跟你生身父亲,倒是都随了先皇后的相貌,好孩子,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与先皇后母家那边牵个线,你长似褚家人,便是随了他家的姓氏,也无人会怀疑的。”
凌湙心中一动,此时方隐约想起,先皇后乃他那位姑祖母先宁太后所指,便道,“娘认识先皇后母家之人?”
陈氏愣了一下,方点头叹道,“与咱们家也是一门老亲呢!”
凌湙:……算了,就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