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太太指尖发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一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你们还知道什么?”
周秉从前在行人司任职的时候,以文官的身份旁观过对女罪人的审讯,所以看人自诩还有几分准头。
对于麻应古干的事,这个麻太太即便有这份脑子,也没这份胆子。要不然余得水当初不管缘于什么原因计划报复的时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麻太太的命。
这倒是个稀奇事,受害方和加害方都千方百计地拼命掩盖真相。难不成真的是麻应古伙同别人□□熏心干下不堪丑事,事败之后被含恨的余得水一股脑杀了个干净?
麻太太喉咙干涩,吃不准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但外头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家里人还需要官府中人的庇佑,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她撩起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好半天才恨恨地应了一声,“这余小莲是我最早认识的,还是我把人引荐给了江州城的官太太群里。没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最后害得好几家闹出人命。”
女人哽咽地掉了几滴泪,“偏偏我胆子小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天天晚上一挨着枕头就做噩梦,这大半个月我每每恨不得撞墙!”
丈夫意外惨死,到头来还背了洗刷不掉的罪名,一家子大小都被坑苦了。麻太太老以为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其实丈夫还好好地在衙门里办差……
在麻太太的嘴里,这余小莲就是个天生的狐狸精,偏偏披着一张再纯良再和善不过的外皮。
江州城虽小,但是靠山靠海富裕的人家还是很多。这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最喜欢的就是到郊外的寺庙庵堂礼佛,麻太太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余小莲。
彼时的余小莲不过十八九岁,穿着一件式样简洁朴素的白棉布衫,水磨光滑的头发挽成一对小小的双髻。态度落落大方,声音不缓不急,像个会发光的观音一样清雅地端坐在莲座上讲经。
二林寺的主持笑眯眯地介绍,说这位余善女别看年纪轻,可是与佛有大机缘。更难能可贵的是佛理精深,竟像是在娘胎里就在修行一般。
麻太太驻足听了一会儿,结果就听入了迷。那些因果报应,那些离苦得乐,那些晦涩的经文在姑娘的解说下竟然变得简单易懂。
经过二林寺主持的大力引荐,麻太太终于认识了这位叫余小莲的姑娘。一番如沐春风的攀谈之后,麻太太不知不觉地已经将余姑娘引为知己,只恨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结识。
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大半天的话,若不是看见天要黑了,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安排,麻太太简直舍不得离去。
坐在马车上时,她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体贴的解语花,仿佛自己心里的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让人看得透透的。那些安慰人的话,仿佛像小银锤一般,字字句句都说在自己的心坎上,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舒坦起来。
偏偏还有那样一副慈悲的好面相,安安静静的不急不躁,让人一见就舍不得挪眼。尤其女孩眉心当中的一点朱砂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观音菩萨下凡。
从那之后麻太太隔三差五地就到二林寺跟余善女学学佛理,有时候还跟着到附近施舍米粮和药材。麻太太也渐渐知道这位姑娘家境并不宽裕,但是只要手里一有银子,就会拿来买米买药周济贫苦穷人和无家可归的乞丐。
在银钱上一向不怎么大方的麻太太心里有了主意,就热情地邀请余姑娘到江州城里去小住,专门给那些富贵太太们讲讲佛理,说到时候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郊外的乞丐越来越多,余姑娘也正在愁银钱的来源,考虑许久之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麻太太大喜过望,她素来精明,总想着借这件事从中间捞一点银子。
江州的富家太太小姐不少,到时候一人拿一点供奉银出来就是好大一笔银子。麻太太又贪了好名声,又能得偌大的好处,所以听了余姑娘肯定的回复后立刻开始安排。
她是真心喜欢余姑娘,但也怕模样出众的女孩儿招人眼,所以每回出入江州城都吩咐底下的仆人务必把轿子遮挡严实,千万不能在路途上出什么岔子。
麻太太想若是遇到不长眼的登徒子坏了姑娘比命都金贵的清白名声,自己又是引荐人,到时候不好跟姑娘的家人交代。
麻太太只顾防着四不着六的外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丈夫对余姑娘上了心。余姑娘在麻家小院里不急不缓地讲经的时候,一向只知道忙于公务的丈夫就站在屏风外细细地倾听。
最开始麻太太开始还以为丈夫忽然也对佛理感兴趣,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家里一向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书房里,悄悄藏了几张描绘年轻女子音容笑貌的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