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半天手仍不见人动弹,秦学昌皱起眉头,“小灏,过来爸爸这儿。”
他不喜欢叫秦璟灏全名,这是他的儿子,璟字辈是他的孙辈。他迟早要给儿子改回元字辈,改名叫秦元灏,从他手中继承这个家族。
秦璟灏是刚刚开始上小学的年纪,性格随了唐绛香,温和安静,从小就不哭不闹,一直被养在老宅里严密保护。秦学昌不是带孩子的人,以前唐绛香疯得厉害也不愿意管孩子甚至不想见孩子,他就乖乖地被管家和佣人照顾长大。
人非草木,管家拿他当亲孙子疼爱,才会一大把年纪还甘愿为他赌一把,在秦学昌手下工作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叛变到秦璟泽的阵营。
于秦学昌而言,小孩子就像小猫小狗,平时丢给别人管,烦闷的时候叫过来逗一逗,虽然他不太满意秦璟灏身上缺点活泼的冲劲儿,但胜在老实,叫爸爸也能把他叫得浑身舒坦。
就像他现在这样开口叫人,秦璟灏就该听话地过来他身边。
秦学昌想起儿子伏在他膝头的样子,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很快凝固。
秦璟灏紧紧牵住妈妈的手,警惕地望向他,眉眼间似有厌恶,又有些不解,“爷爷,我爸爸已经死了,你想做我爸爸吗?”
“为什么这样?你是变态吗,爷爷?”
童言无忌,杀伤力却巨大。郁积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瞬间上涌,秦学昌拍案而起,死死盯住唐绛香,神色狰狞。
他以为这女人突然变老实是因为跑出去一趟想通了,终于向他妥协,从此以后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都教了他儿子什么?!
“胡言乱语,真是疯了”,他指着唐绛香的手指都在剧烈哆嗦,“他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想毁了他?”
明明之前唐绛香就算再疯也不会跟孩子提起分毫,母性驱使她宁可独自痛苦也不愿意把怨气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所以他才更爱这个女人,完全相信她会把孩子带好。
“这就是毁了他?”,唐绛香轻蔑嗤笑。
面对秦学昌,恐惧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一开口声音就遏制不住发抖。但这次她不想后退。这些年缩回壳子里自我封闭也没能让生活变得更好,反而更方便秦学昌控制她,逃出去一次感受到久违的自由,虽然短暂,但也彻底激起了她反抗的念头。
反抗不止需要勇气,也需要机会。秦璟泽就是她的机会,她必须紧紧抓住。
“我要带我儿子离开这儿,留在你身边才是毁了他”,她牵着孩子的手后退到大门口。
门外不出意外有许多保镖,甚至因为秦璟泽的逃离而加强了守卫,但一开门看清外面的状况,秦学昌脑袋嗡一下,险些坐回到椅子上,浑身僵直。
外面黑压压挤满了人,全都是媒体记者,像是苍蝇嗅到血腥味般蜂拥而至。就算再好的身手也敌不过人多势众,况且保镖不能随意伤人,尤其是这群开着摄像头和麦克风的媒体,不小心被突破防线,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唐绛香似乎早有准备面对这种状况,不慌不忙地把秦璟灏护在臂弯间,大大方方面对。
她曾经也是活泼开朗的富家女,喜欢和丈夫一起被采访,喜欢在人前展示自己,如今面对这数不清的镜头,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回想起了过去的生活,一时间心潮澎湃,竟有些雀跃。
私底下向邬希揭开伤疤已是痛苦不堪,她也没想到有一天竟能鼓起这样的勇气,向所有人剖开自己。
秦学昌反过来污蔑她,说她是精神有问题,说的都是谎话,哪怕搬出亲子鉴定也被抹黑成他们是两情相悦,不存在逼迫,只有勾引和一时放纵。
唐绛香忍不住放声大笑,拍着手面对镜头挑眉,“他说他爱我!太好笑了,爱我就是这样对我!”
豪门丑闻永远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唐绛香在公众视野中消失许多年,突然又重新出现,竟然是和公公撕破脸皮,两人各执一词,焦点又足够劲爆。
还对她存有印象的人都记得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女人,带着孩子又是弱势一方,相信她同情她的占绝大多数,秦家服务多年的老管家竟也站出来支持她这一边,当年开中药的医生也被人挖出来,几乎是铁证如山。
港城秦家短短几天内接连爆出数件龌龊丑事,秦氏的估价一跌再跌。除了和秦家割裂开的秦璟泽受的攻击少些,其他都没能幸免,被吃瓜群众狂喷唾骂,连旁支都受到了巨震,本家更甚。
秦璟熙锒铛入狱,秦学昌毕竟已经年纪大了,在唐绛香和儿子那里遭到重创本就怒火攻心,又被老管家背刺一刀,一股火上来吐血昏迷,住进医院。
不知昏睡多久,转醒时他感觉还插着氧气管,眼皮沉重,浑身上下都像灌了铅,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连咳嗽的劲儿都没有。
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保养得非常好,他觉得自己还没老,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浑身无力地躺在医院里,像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能利用的人要么不在身边,要么自身难保,剩下的都是些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