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沧不知何时退出去了,横刀坐在石阶前,活像一尊横眉怒目的门神像,警惕旁人的靠近。
蓬莱殿幽静,枯枝的树影投在窗扇上,好似横淌的墨印。
赵嫣的声音无比清晰,因为太过决然而呼吸轻颤,热血随着鼓动的心跳收缩上涌,以至于身上说不清是冷是热。
闻人蔺仍坐在椅中,搭在她腰上的手掌似乎微微一蜷。
赵嫣收紧了拥抱的手臂,将有些燥热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衣襟上,不知闻人蔺会作何反应。
他若又拿出以前那套“本王并非良人”的说辞,她定要揪着他的衣襟好好骂上他两句。
这片静谧中,忽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赵嫣耳廓一麻,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不可置信地松开手望去。
闻人蔺胸膛起伏,笑得太放肆以至于低咳起来,不得不握拳抵在唇边,别过头时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赵嫣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反应,眨了眨眼睫,随即慢慢拧起眉头。
有……有这么好笑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自己表明心迹的时辰不对,抑或是场景不够美好,致使仓促的心声听起来像是孩童的戏言。
赵嫣无措地站着,又有些羞恼,正欲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却觉手上一紧。
她被拉得朝后倒退一步,跌坐在闻人蔺怀中。
下一刻,手臂自身后环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嘶……太紧了。”
赵嫣难以呼吸,拍了拍闻人蔺的手臂。
闻人蔺将脸埋入她的肩窝,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项,落下轻而珍视的一吻。赵嫣这回听懂了他带着笑意的呼吸,不是嘲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赵嫣从未见他笑得这般开怀,一颗心又轻飘飘飞了起来,遂放松身子依靠在他怀中。
“有何好笑的。闻人少渊,除了让你怜我敬我,还想让你爱我。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以手肘朝后顶了顶闻人蔺硬实的腰腹,含糊问,“我方才的话你听见了没?”
“没太听清。”
赵嫣狐疑地回头,闻人蔺却啄了啄她染了薄红的耳尖,声音有些缱绻的哑意,“本王眼下是病人,眼昏耳聩的,殿下不妨再大声说一遍方才的话。”
赵嫣要信他这番鬼话,那就是傻子。
闻人蔺放低了声音:“再说一遍。”
赵嫣耳廓都麻了,不得不硬声道:“我心悦你……个混蛋。”
闻人蔺又笑了起来,俨然自行忽略了最后三个字。
他深知自己的卑劣,明知最应该“克己复礼”的是他自己,却还一次次拉她沉沦。
他并非迟钝之人,与小殿下朝夕相处久了,自然能察觉到她不经意间门流露的心境起伏。
而今猝不及防亲耳听到这番剖白,仍是不可抑止地愉悦开怀,如获至宝。
闻人蔺道:“不贪心,惟恐殿下对我贪不够。”
赵嫣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他对自己方才之言的回答。
她嘴角动了动,感受身后清冷硬实的怀抱,忍不住问道:“你冷不冷?”
“尚可。”
“疼不疼?”
“不疼了。”
闻人蔺慢悠悠唤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