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几乎刹那击穿谭广闻的心防,护宁军曾是当今太尉苗天照的护宁军,而苗天宁在护宁军中多年,对于护宁军的将士们来说,无论是苗天照还是苗天宁,始终都有无可替代的威势。
即便他掌握护宁军几年,也未能真正将这些兵,变成自己的兵。
当今官家对武将的猜忌甚重,自十六年前大齐与丹丘签订盟约共享太平之后,正元帝便下敕令,令军队每三年更换驻地,而将帅不随军队而移,如此一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杜绝了武将立威军中,以得无数簇拥的可能。
再说泽州的兵,多是被招安的草寇,被打发到一块儿来规整成军,他们军纪不严,十分不成气候,若不是他们,此番遇见南延部落的增兵,谭广闻也不会与其胶着多日才赶来雍州。
指望这些人,自然也是绝无可能的。
“谭将军,你也知你如今在朝中连个为你说话的人也没有,”韩清徐徐一叹,“咱家就是可惜啊,你鉴池府的家人若知道你如今的处境,该有多担心。”
谭广闻立时抬头,“阉贼!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
韩清转身,坐了回去,漫不经心,“只是周副使有心,留了些夤夜司的亲从官在鉴池府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你家中连着奴仆,得有百来号人吧?听说你母亲,如今已有八十高寿了?”
谭广闻如何不知夤夜司的行事手段,无论官还是民,落在夤夜司手里,便是生不如死。
他胸膛起伏,猛烈挣扎起来。
周挺反手,刀鞘重击谭广闻的腰腹,他立时吐出一口血。
“谭广闻,咱家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韩清当着秦继勋,沈同川等人的面,一手扶在膝上,正襟危坐,冷声逼问,“说,苗天宁,到底是怎么死的?”
谭广闻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领兵来雍州,竟是走了一条死路,如今家眷的命已攥在他人手里,而他亦使唤不动护宁军……谭广闻闭了闭眼,神情灰败。
半晌,
他干涩的嘴唇翕动,“我杀的。”
沈同川听得心惊肉跳,他站起身,快步走到谭广闻面前,“你为何要杀苗统制!他为我大齐死守雍州城门,若不是他,雍州城早丢了!”
“不是我要杀他,而是他的存在,危及一个人的前途官身。”
“谁?”
谭广闻口齿浸血,他啐了口血沫子,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吴岱。”
沈同川,秦继勋等人又惊又疑,但谭广闻抬头,看见坐在那里的韩清神情平淡,“韩大人来之前,应该已经查出我与他之间的牵连了吧?否则,你不会与我提起南康王,也不会提起吴岱。”
韩清没有反驳,只是倚靠在椅背上,轻抬下颌,“继续吧谭将军,说说看,吴岱非杀苗天宁不可的理由。”
“吴岱时任枢密使,他撒出去的察子回禀说,丹丘部族并不齐心,其中日黎部落最为痛恨战争,日黎亲王有心结束征伐,却迫于大势,不得不参战,吴岱认为这是个能从内部扰乱丹丘团结的机会,便暗中与日黎亲王来往。”
“吴岱在泽州招安一路起义军时,正是丹丘将领蒙脱借青崖州徐氏满门性命要挟玉节大将军徐鹤雪之际,他收到日黎亲王的手书,其中附有图册,说丹丘王庭已造成战船,说他们要趁蒙脱劝降徐鹤雪之时,派兵绕过江河,直逼鉴池府。”
丹丘胡人畏水,一直不能渡江,这是他们宁愿几次三番去攻居涵关也不绕路的根本原因。
“所以……”
韩清从他口中听到“徐鹤雪”这三字,立时令他想起张相公在刑台之上的大声呼号,“他动了抽调雍州军的心思?”
“是,战时,边关调动兵马可暂不受管家敕令约束,”谭广闻侧过脸,看向因伤重而在榻上不能动弹的杨天哲,“雍州军握在苗天宁手里,只要有他的令牌与知州杨鸣的同意,便能调动兵马。”
“杨鸣依附于南康王,而吴岱更是暗中与南康王交好,杨鸣对吴岱所言深信不疑,他劝苗天宁支援鉴池府不成,便铤而走险,对苗天宁用了蒙汗药,拿走他的令牌,亲自调动一半的雍州军赶去支援鉴池府。”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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