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仵作细细地做着笔记,其他人按照季洐的吩咐重新收拾了尸身葬回了无字碑坟。
其他的容后再议,他先要好好安葬生养他疼爱他的父亲。
墓前的杂草被拔走,放上了锦簇的菊,福伯也被带来了,此刻正老泪纵横地在一边给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主人烧纸,季洐则是用内力在碑上刻下“镇安候季氏元康”等墓文。
墓碑上需要记载墓主人的生平事迹,洋洋洒洒百来字,季洐直刻到手指血肉模糊才停下,又跪到新添置的蒲团上给季元康磕头,他的表情很平静。
但苏苜能看到他咬紧的牙关,猩红潋滟的眼。
他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直磕到额顶流血也不肯停,直到一双温软的手拦在了他的伤口上。
原是苏苜跪到了他身边,出手拦他。
他怔怔地看着她磕了三个头。
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他们这样可真像夫妻。
奇妙的窃喜完全清扫了他刚才几近偏执的悔和痛,愧和悲,她不动声色,就能救赎一般,将他拉出泥沼。
便是这般的她,不知不觉融化了原本满心仇恨鲜血归来的他,他才能得以在今日查明真相,重新将空寂的心填满。
他笑,明明手上额头上都是鲜血,但他笑得一如当初那个慵懒傲气的少年:“苏苏,你这是做媳妇的在拜公爹么?”
本就安静的空间因为这句话仿佛都静止了,曹仵作和福伯都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玄骥军也放轻了动作竖起耳朵。
苏苜老脸一红,羞恼地瞪他一眼,怒道:“谁要做你媳妇!”
悦耳的低沉笑声就在耳边,苏苜觉得脸上烧得很,就要起身却被身边人执住了手,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安稳地待到了他的怀里。
“福伯,我们去玩会儿,明日再出发回淮京,杨苏和,你带些人先行一步,告诉本王的岳丈这里的消息,放他回宫。”交代完毕,季洐就一旋身消失在了原地。
福伯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如果没有满脸眼泪鼻涕的话应该不会那么让人不忍直视,杨苏和则是被这一通吩咐砸了个懵,兀自喃喃道:“王上的岳丈?不会是栾帝吧?”
身旁笑眯眯的祝衾一弹指砸在他的脑门上:“杨苏和,用不用我给你开颅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
杨苏和却是并不生气,只是捂着脑门可怜兮兮地问他:“衾衾,你说我也是公主的男宠,他们去玩为何不带我?”
还不等冷了脸的祝衾说什么,一颗小石子就击中了杨苏和的后脑勺,他哎呦哎呦地叫唤着“主上饶命”,两只手都用来捂伤口,上蹿下跳地像只猴。
祝衾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将他扯到身边:“还敢多嘴吗?过来这边,我给你看看。”
杨苏和瘪瘪嘴,委委屈屈地跟着祝衾渐渐走远。
没有注意到祝衾狐狸一样的笑容。
“我阿爹如何就成你岳父了?”苏苜裹着披风稳稳当当地被季洐带着到处飞,恶狠狠地瞪他。
季洐垂眸看她,笑得恣意又好看:“你说呢。”
苏苜正色道:“说吧你喜欢我哪个哥哥?”
说完却是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季洐脸色一黑,搂着她的手惩罚性地去捏她腰间的软肉,戳来戳去地,惹得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都要笑出眼泪了。
再让她这样笑下去该咳嗽了。
季洐见好就收,唇角始终勾着,足见主人心情极好。
他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突然放下了苏苜,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还是那样,通体雪白,剔透无暇,雕刻精美,环绕着中央一个飘逸的“洐”字,金色流苏缀着璎珞,干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