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轻声叹息,摇头道:“陛下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又言触类旁通,故此做学问之时切莫只是一味闭门造车,亦需出门合辙才行。”
在一片‘谨受教’的声音里,许望又说:“那篇文章写的正是孟州都护府!”
“文章言此地属热带季风气候,湿热多雨,但不明就里之人却只会觉得此地仅有夏季、冬季和旱季这三个季节!”
“但其实此地却有六个季节,分别为夏季、雨季、秋季、凉季、冬季、春季……”
“因此,若是以三个季节,亦或是同为热带的南洋诸岛的气候指导此地农时,则必然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许望边说,身后那些因炎热而后脊梁湿透的农博士和学生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这些理论知识或许未必会对指导农业生产有帮助,但一定会对他们今后的研究和治学有很大帮助!
周亚夫虽然听不太懂,但却猛地一拍大腿,有些激动的嚷嚷:
“因地制宜!”
“这句话说得好!”
“怪不得这里的很多农田被咱们的人接手后,亩产并没有什么显著提升,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如直接‘雇佣’当地的土人来耕种!”
“原来根子出在这上面!”
他用力拉着许望的手,很是恳切的说道:“许师,多亏你来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今年这空缺的五万吨稻米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许望愣了一下。
贾谊笑着向他解释道:
“许师有所不知。”
“海外的这些督府都有生产任务,比如咱们这里,今年就有八十万吨稻米,十五万吨黄豆,五万包棉花的征收额度,而去年这里的黄豆产量可以完成征收额度,唯独稻米产量仅有六十万吨,棉花也只有三万包……”
“今年虽然增加了不少农田,但还若是将今年增加的农田种植了棉花,则稻米的征收额度就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
“毕竟那一包棉花重两百公斤!”
“这里的田地虽然得天独厚,炎热、光照充足,降雨充沛,再有国家前期投入的水渠排干积水,这完美符合了棉花喜热、好光、耐旱、怕涝的天性……”
“但不知怎的棉花亩产却很低,每亩棉田只能产出两百多斤棉花,折算下来,两亩地也就相当于一包棉花,五万包棉花,就是十万亩地……”
“所以,种水稻就不能种棉花,种棉花就种不了水稻。”
“两难之下,大都护近些时日已是食不甘味,寝不安眠了……”
周亚夫满脸懵逼。
其实他这些天吃嘛嘛香,睡眠质量也很好。
但他并没有戳穿贾谊,毕竟只有说的越恳切,越无助,才能激发起许望等人的怜悯之心,好让他们干劲十足!
毕竟,君子可欺之以方!
但可惜的是,许望并不是他那个近乎一根筋的祖先,他在皇家农业大学不仅研究学术,而且还参与学校的日常运营。
尤其是每年上计时,都会和其他学校的学监一起去讨要来年办学经费。
因此,哭穷的事他见的多了!
许望冷笑两声,问道:“既如此,前任大都护又是如何完成每年的征收额度?”
注一:鴃舌就是鸟语。古人地域黑的行为多不胜数,比如经常被比喻成各种智障文主角的楚人、宋人,再有就是诸如蜀犬吠日、粤犬吠雪等成语……
ps:历史上‘屈贾谊于长沙’的人里就有周勃,原因很简单,贾谊提出了让列候都回自己的封地的建议,而那时候汉文帝刚从藩王入主大内不久,功臣集团把持着朝廷大权,若是被赶出长安回了封地,这就意味着要交出权柄,因此谁能甘心,提出这一建议的贾谊就成了皇权和功臣集团斗争的牺牲品,去了长沙。等到贾谊再度返回汉朝权力中心的时候,灌婴已经死了,周勃也被摆平,但功臣、诸侯、皇权的斗争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主张激进的贾谊自然也就无法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