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阳街的一家茶馆里,江琇莹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许久不见,您越发年轻了。”
这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商人,叫刘夫人。
刘夫人穿着一套橙色的衣裳,头发馆得一丝不苟,斜斜坠着一支木兰簪子,眼神雪亮,看上去精明能干。
她是做花卉生意的,在平京城开了许多花店,在郊外的庄子里有几万亩花田,平京城里的给胭脂口脂作坊供应新鲜花瓣,做这行生意的没有不认识这位刘夫人的。
几年前,江琇莹曾想买一种罕见的月季花花苗,打探到只有刘夫人这里有,便去找了刘夫人。
刘夫人很是和善,不光给了她花苗,还教了她许多养花的技巧,让她有不会不懂的随时叫人来问她。
得知江琇莹有开胭脂店的打算,苦于家里人不让,连种花的地方都没有,刘夫人便让人在庄子里摘了许多适合调制胭脂的鲜花送给她,鼓励她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希望将来有一天能看到她的店开业。
还告诉她,女子做事业没什么不对,女子同样可以把事业做得很好。
因此,江琇莹很是尊重刘夫人,本打算等铺子开起来,带几款自己调制的胭脂,登门去拜访刘夫人,没想到她还在铺货,刘夫人自己就上门了,她便十分开心地请刘夫人来了茶馆喝茶。
江琇莹让人送了茶点进来,对刘夫人说:“夏天的时候发了洪水,听说刘夫人的花田全部被淹了,我本打算去慰问,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有点私事耽搁了,没去成。”
那时候正好是周义衡去了战场,她总做噩梦,担心他。到后来,她接到周义衡战死的消息,直到嫁给钟允,一直到了现在。
刘夫人笑了笑:“那场洪水确实厉害,好些花苗被冲走了,好在别处的仓库里有许多花苗、花籽,及时接上种上了。”
她看了看江琇莹:“方才从你那铺子前走过去,我险些以为看错了人,仔细看,竟真的是你,你父亲愿意你开铺子了?”
江琇莹:“我与前夫和离后没在江家住。”她不欲多说,亲手夹了块鲜花糕放在刘夫人眼前的白瓷盘上,请她吃。
又说道:“夫人现在还与林家做生意吗?”
刘夫人:“还做的,只不过只接了林家一小部分生意,另外一部分被别人分去了。”
江琇莹理解,去年夏天那场洪水让刘夫人元气大伤,林家又是胭脂水粉大户,刘夫人供应不上来,林家自然要找其他供货商补上空缺。
刘夫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江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请姑娘吃个晚饭吧。”
江琇莹要做胭脂生意,将来少不了要与这些花商打交道,早就有意与刘夫人交往。再加上早些年从刘夫人这学了不少种花养花的知识,她心里存着一份感恩,便说道:“还是我请夫人吧,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菜式?”
刘夫人看上去很爽快,没多推辞,作思考状:“我知道一家面馆不错,虽然店小,但那味道是真正宗,保准江姑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江琇莹原本想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好好宴请刘夫人一顿,架不住刘夫人的极力推荐,心里也对那面馆起了兴趣,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面馆。
要是好吃,她可以带周义衡过来吃。
江琇莹跟着刘夫人从茶馆出来,往花阳街街尾走去,又从街尾穿了过去,进了另一条街。
花阳街人多热闹,隔壁那条街就显得冷清许多,刘夫人边走边解释:“那是一家小面馆,老俩口经营的,花阳街的租金贵,他们租不起,只能去偏一点的地方。”
刘夫人差点被地上的一块砖头绊倒,踉跄了一下,站稳,转头对江琇莹说:“这儿路不好走,江姑娘忍耐些,很快就到了。”
“就当去照顾老俩口的声音,做好事去了吧。”
江琇莹与刘夫人是旧识,又十分了解她的人品,感恩于她从前的教导,因此没起任何疑心。
到了小巷子里,一旁突然窜出来五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将江琇莹身边的丫头打晕了。
江琇莹想跑,正要张口呼救,被抓住,捂住了口鼻。
她睁大眼睛看着刘夫人,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刘夫人一改方才的满脸慈祥,脸上的端庄大方褪去,显出几分龌龊的愧色,十足的小人相:“对不起了江姑娘,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
蒙在江琇莹鼻口上的手巾被洒了药粉,她很快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用力撤下自己的耳坠,扔在墙边,希望前来寻找她的人能看见。
为首的大汉拿出一叠钱塞进刘夫人手里,对她说:“我们公子许诺给你的一定会做到,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分,当心你的小命。”
刘夫人慌忙将钱收了起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江琇莹,咬了下牙,转头就走。
刘夫人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不怪她,不能怪她,去年夏天那场洪水之后,她存在别处的花籽、花苗也被对手烧了,从别处再购买来的,长出来的鲜花根本没有她亲手培育出来的好。
许多合作的商户要求退单,一些小的散户也就算了,就连林家,她最大的主顾,也要求退单。她的生意砸了大半,本打算缓一缓,凭着她种花的手艺,能缓过来。哪知,她的儿子染上了赌瘾,偷光了她的存款,让她彻底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直到昨日,林二公子的人找到她,说只要她帮公子办成一件事,并管好自己的嘴,守住秘密,将来林家还会继续跟她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