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年纪稍大示意他闭嘴,然后缓缓将信收好,“我们只负责给圣人办差,剩下少一概看不见。”之后又看了看感业寺,心里浮起忧虑,难道此事真与“术士”有关……
……
唐朝人称早饭为“小食”,既然是小食,定然不会太过丰盛。除了之前一些大食肆,多是些小摊小贩,好多就在坊子里的街边。
傅旻随意找了家人多的,要了两个子推蒸饼,想了想,又点了碗黍臛。
老板是个笑眯眯的丰腴妇人,见小郎君白白净净还送了他一小碟腌菜。
傅旻道了声谢,还未动筷,忽的来人坐在自己对面。抬头看了一眼,旋即不为所动的继续用餐。
“喂喂喂!好歹也是老相识,偶然碰见了都不打声招呼吗?”对面少年眼睛又大又圆,仿佛灵猫般炯炯有神,小麦色的皮肤配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显得人落拓又潇洒,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大理寺道士袁斗斗。
“偶然?”傅旻挑眉,“阁下从清晨我出家门便跟着,一路来到这里,哪里算得上偶然?”
“额……”袁斗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自己很隐蔽,结果竟然都被看在眼里。旋即对着傅旻叹服的竖起大拇指:“兄弟你可真是这个,我以前一个同僚,专喜欢撩拨道观里女冠,而今你可倒好,连尼姑都不放过。”
傅旻知其想歪,也没辩驳,而是神色诡异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话你可莫让旁人听见。”
“嘿嘿,知道,毕竟是皇家寺院。”袁斗斗歪嘴,给了他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不、你不懂。傅旻默默转过头,大明宫里那位主儿可时时刻刻盯着呢。
此时摊位老板走来,对袁斗斗问道:“小道长可是要吃些什么?”
袁斗斗舔了舔嘴,眼馋的看了看傅旻手边吃食,感叹着小子可真够讲究的。
子推蒸饼是用细白面和猪油蒸制而成,点缀上碎葱花。至于黍臛,则是用肉羹和黄米一起炖煮。这两种在如今都算得上高档早餐,不是谁都能吃起的。
摸了摸身上所剩无几的铜板,袁斗斗决定还是等一会儿回去吃公家饭。
傅旻似乎看出他所想,直接道:“之前「红线」那回,你也照顾了我好些天,这顿当是我请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袁斗斗推脱两句,之后面不改色点了一桌子菜。
看着狼吞虎咽的年轻道士,傅旻不由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都这么穷的吗?”他开始担忧舅舅以后的前途了。
袁斗斗僵了一下,有些尴尬道:“也不是,我们衙门一共三十来个,什么人都有,各家术法也不一样。比如跟你打过照面的王家小子,人家出生就是五姓七望,或者有些人本领刁钻,能多寻几份活计。”
“像我是一年前才被师父送到这里,以前过得还不如现在,好歹有了官身。不过因着尚未出师,只能负责些小事情。”
“比如来跟踪我?”傅旻吃饱放下筷子,开始喂谢九霄。
袁斗斗:“……”他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感觉对面那只八哥眼中带着嘲弄。
晃了晃脑袋,这一定是错觉,一只鸟而已。袁斗斗打了个哈哈:“傅小郎见谅,我这也是听差办事,来之前也都劝过老大,都是自家人,何苦走这一遭。倘若真有什么事,小郎君还能瞒着我们怎么?”
傅旻冷眼,未接话茬。
袁斗斗仗着自己脸皮厚,继续胡吹瞎侃,一会儿说他们衙门在大理寺如何威风,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天降神兵救世的命格,听得谢九霄只翻白眼。
傅旻倒是没怎么打岔,对方虽说吵人,但从他的话中也能听出些东西。就比如他们那个“衙门”,之前李世民在世的时候因着四海升平,一直不怎么受重视。现在天下隐隐有乱象,方才走到许多人眼前。
这样一想,如此缺人手的情况下,李淳风依旧派人来盯着自己,怕是对莫老五小院的邪祟十分上心。
“……所以说,都这么熟了,傅小郎你有什么事大可放心的说出来。我们老大呢,别看人是扣了点,但确实有真本事,有什么问题他都能帮着解决,你完全能信任我们。”
傅旻一阵无语,对方这番话仿佛是上辈子警、匪片里循循善诱的阿sir,自己就是那冥顽不明的污点证人。如此看来,李淳风他们估计也是把自己当成重点怀疑对象了。
“袁道长说的话在下委实听不懂,您若真想一直跟着,我也拦不住你,但是嘛……”傅旻从怀中掏出李治给的令牌,“这东西袁道长估计不认识,但您的上官定然晓得,您回去跟他说,大家都有差事,谁最后能办成各凭本事,不过若是存心阻拦被人知道,怕是讨不了好。”说罢便喊老板结账。
袁斗斗一脸茫然,见对方起身,下意识问道:“哎,别走啊,又要去哪儿?”
“去接一位友人,”傅旻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你带话的时候记得背着点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