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他也是无关的人了。不过,没关系,就现在这样挺好的,就在这个公寓里,一切就很好,很好。这一整天,纪言郗都在床上办公,他坐不了,就那么躺着。他去过两次厕所,都是贺肖抱他去的。贺肖一整天也都在房间里,坐在落地窗前,对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忙什么,时不时接电话,也不避开纪言郗。按理说搁置了两天的工作不应该只有那么点文件,但纪言郗拿到手的就只有那点,他处理到下午四点多就处理完了。他伸了伸腰,瘫着看了一会儿落地窗边的背影后,清了清嗓子。他嗓子没什么不舒服,声音是他故意弄出来的,有些拙略,但窗边的人还是回过了头。落地窗面朝东,太阳西斜,这会儿已经没有阳光,落进来的光线泛青。纪言郗看着贺肖在这边清辉里起身,走近,然后站定在床前,垂着眸冷冷的看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纪言郗躺在床上仰着头,片刻后:“怎么了?”贺肖没说怎么了,只是转身出去又接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而后又转身出去了,许久都不再进来。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门口开了一条缝,探进来了一个小金毛头。早上这小金毛杵在窗前说自己是贺肖小情人之一的时候,纪言郗是真的膈应得慌,但这会儿看着他纪言郗倒没有感觉那么堵了,虽然他不懂这小金毛这会儿是想做什么。乔安虎头虎脑地边开门边往后看去,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把门推开走了进来。他反手把门关上后,咬着唇踮着脚步,在纪言郗沉默的视线中搅着手指走近,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停了停,然后左右看了看跑到沙发上拿过了贺肖早上换下的衬衫,走到纪言郗床前。都是苦的贺肖把纪言郗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他穿整齐,只套了一条休闲长裤,上半身裸着,被咬破的地方贴着创可贴,严重的地方则贴了纱布,咋一眼看过去凄惨可怖。乔安皱着眉头把衣服递了过去,“肖对你太暴力了!你漂亮的身体全都是伤口!”纪言郗眯了眯眼,看着这个私自闯进来的金毛,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衣服,沉默地等着他的后文,乔安叹了口气,举着衣服的手垂下,直接坐到了床边,“漂亮的人是不介意我直接进来的。”纪言郗:“……”乔安又叹了口气,眉头都快皱成毛毛虫了。“有什么事吗?”纪言郗心里猜测乔安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但还是这么问。乔安看着他,欲言又止,几番犹豫后,说出来一句:“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怕被那个恶魔拧掉脑袋……纪言郗:“……”虽然不知道乔安到底想做什么或者是想说什么,但纪言郗还是拿过衣服套了上去,穿衣服的时候扯到了身下的伤口,给他疼得龇牙咧嘴,但又因为这个小屁孩在这没好意思,硬是绷着。衣服上全都是贺肖的味道,丝丝缕缕地从鼻子下钻出来,纪言郗拎着领口扯了扯。“说吧,什么事?”乔安搅着手指头,又陷入了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我要是说出来了会不会直接被贺肖打死?但有利于他的病情,嗯,我这是为了他的病情考虑。……贺肖提着一袋梨、红枣和枸杞打开门换鞋的时候,往窗边的书桌上撇了一眼,下一瞬他凝眉将手上的东西往玄关柜上一扔,鞋子也没还,快速地朝主卧走去。门打开的时候,乔安刚做好心里准备要开口,贺肖冷着脸走近,目光钉在乔安脸上。乔安条件反射般“腾”的一下从床沿站起。纪言郗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来烦躁,但也多少有点不耐的意思。这小金毛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个什么屁。“怎么?交流床技?”贺肖边走近边冷声说到。乔安:“……”纪言郗无语地舔了舔唇偏开了头。乔安被贺肖老鹰捉鸡似的丢出门外时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纪言郗,有点恼怒自己磨磨唧唧浪费的那十来分钟,不然好歹也能说个大致了。乔安这懊悔的目光纪言郗没能看到,因为贺肖已经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贺肖人高马大地杵在乔安面前,黑着脸,面色不愉。乔安:“我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当年,乔安是在去往美国参加国际集训的航班上再次遇到贺肖的。贺肖那会儿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狂躁而又竭力抑制的状态,乔安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压根记不起来这个在伦敦机场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金毛小屁孩。再后来他就被乔安赖上了,确切地说,是他的心理问题被乔安赖上了。乔安当时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是斯坦福心理学的准硕士,伦敦机场那一次他本能地对贺肖的心理状态很感兴趣,再次见到的时候,他的兴趣有增无减,而贺肖也确实需要治疗。在贺肖集训的第二个月,如果不是乔安往贺肖跟前凑着,贺肖很有可能已经自杀|死在公寓里了。那时候,他在学习上总是很投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当时的集训学习上,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积极努力的人会在回到公寓的第一时间往自己的身上制造伤口,也没人会想到他会在圣诞节的那一天割腕自杀。乔安当时把房子租在了贺肖边上,每天晚上他都会跑到贺肖房间的窗户那叽叽喳喳找话题说个没完没了,虽然贺肖几乎不搭理他,但他的叽叽喳喳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延迟了贺肖自杀的时间。那天晚上他左等右等没见贺肖房间的灯亮起,他又是亲眼看着贺肖回家的,最后他思虑再三,选择了翻窗进屋。饶是看过无数的惊悚的自杀现场图片,乔安那时候还是被惊吓到了,如果那副画面一定要他来形容的话,他只能用一句正常的疯子来形容。贺肖就在餐桌上自杀,餐桌上还摆放着他准备好的晚餐,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代码软件还打开着,里面是写到一半的代码,字符线都还在跳动着。就这样一副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生活气息的画面里,本该用于进食的餐具却成为了凶具,割向了那双修长却遍布刀痕的手腕,血贱了一桌一地。自那以后,乔安便以救命恩人的名号自居,死乞白赖地将贺肖当成了自己的研究对象,也顺道给贺肖治疗他的心理问题。到现在,贺肖好像是好了,但是好像又疯了,乔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治疗有误把贺肖治成了一妥妥的变态了…………贺肖冷冷地凝视着乔安许久才开口:“再靠近那扇门一步,你就可以直接离开了。”,他说完去把门关的东西拧上就进了厨房。乔安心道:我肯定没法毕业了……还有他的缪斯,他的缪斯也马上就要离开了!哎……他的缪斯为什么要在肖的手下工作?shit!虽然但是……不管如何,乔安还是真心希望贺肖能好起来,因为这两年内贺肖的状态虽然有好转,但其实一直很恐怖,没有能够确诊的病,乔安给他定义为不完全躁郁症,狂躁,抑郁,伤害自己,狂躁时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工作中,研发游戏,成立公司,当甩手掌柜。也就上个月,突然有一天,贺肖睡醒后,和他说:乔安你该走了,我要回国了。乔安一愣一愣地,最后又屁颠屁颠死乞白赖地追着跑到了中国,这一跑,就碰到了他的缪斯徐峥。那个男人简直是他的梦中情人!尽管贺肖说他是个崆峒直男。……夜里,纪言郗眼神失焦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觉自己错得离谱。即使房门的隔音效果已经很好,但还是挡不住客厅里的动静,那是乔安的娇和哭喊。一墙之隔。不是套路。床伴无数。纪言郗觉得嘴里都是苦的,刚刚喝下去的那碗冰糖雪梨,用的雪梨应该是坏的,所以才会这么苦。为什么这么苦呢?刚刚他出去之前是怎么说的?他说两年没用过了吗?这么不经干?你喝点营养液就好,保持肠道干净。今晚你屁股用不了,有点可惜呢,还好乔安在。一字一句在客厅的动静传来时都化作了刀扎在了纪言郗的心口,疼到发昏。客厅里。乔安一脚踩在翘起腿的椅子使劲摇晃着,身子后仰靠在主卧门边捏着嗓子模仿喘息边翻着白眼瞪着站在旁边的贺肖。贺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正对着乔安,屏幕上是徐峥的微信聊天框,输入框里是一行字乔安喜欢你。乔安摇椅子都快把腿摇断了,整张脸被气得发绿。……翌日。刘助更加确定纪言郗真的是被贺肖藏起来了,确切一点应该说是关起来了。此刻刘助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心下四转,许久,”……贺少……”正低头看文件的人隔了片刻才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刘助,“嗯?”“那个……”刘助:“纪总身体好些了吗?”文件被合上,冷冷的目光从办公桌后掠过了过来,打在刘助身上,把刘助剩下的话硬生生打住了一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刘助觉得那道目光里有一丝想把他刺穿的意味。“刘助做好分内的工作即可,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事情。”一句丝毫没有温度的话,将刘助心里的那点自我怀疑直接打消,这句话变相地证实了他的所想,也在警告他不要再去追问纪言郗的下落。虽然知道了这一层意思,但刘助还是说:“贺少放心,我会做好分内的工作,只是公司现在离不开纪总,只有了解了纪总现在的身体状态才能对后续的工作进行安排。”办公桌后的人似乎地嗤笑了一声,把文件磕在办公桌上,缓缓站了起来,黑眸看着桌上的日历,似笑非笑地开口:“刘助是觉得我处理不好这些工作吗?”刘助眉心一皱,“不,我相信贺少能处理好,今天会议上贺少的各项安排都很好。”经过今天一天的证明,贺肖对集合的了解丝毫不亚于他,而且工作能力很出众,根本不需要质疑。“那刘助这么急着要纪总回来是怎么个说法呢?”贺肖说着舌尖舔了舔后牙槽,又继续说:“……你们纪总,挺累的吧,就当他放个假。”刘助还想开口,但又听贺肖说:“刘助应该是个聪明人。”